她心虚地移开视线,却又顿时明白,他是怕她难过于刚刚失去孩子,才让蓝宏把孩子们送回来。
后宫里的妃嫔都被打发了,她也无事可做,正好可以调教他们。
不过,她穿过大街看到自己拟写的圣旨时,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死要面子的男人会真的把它招贴出去,他不是很在乎自己的“雄风”吗?为何又这样做呢?
不过,若非看到那张圣旨,她也没有勇气回家。
她心里叽叽咕咕,躲避着拓跋晗明亮灼然、叫人根本无法忽视的视线,又看过靖琪、靖瑶、严肃、严峻,蓝宏这才介绍那位风韵成熟却又美若仙妃的贵夫人。
“薇儿,来,见过你的娘亲,不,应该是蓝羽的娘亲。”蓝宏隐忍着失去蓝羽的伤痛,强自在爱妻面前保持镇静,“雪茵,这是严薇,是我们女儿的来世……这件事着实匪夷所思,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和羽儿是同一个灵魂,所以,间接的,她仍是我们的女儿,你就当她是失忆的蓝羽吧。”
秦雪茵微笑着优雅颔首,绝美的脸上没有大悲大喜,眼神一如宛若冬日里的太阳,宁静,和暖。
“薇儿,我一直都很想见你一面,今日得偿所愿,请你受我一拜。若非有你,天山老人也不会把那颗珠子给我。”
她正要拜,蓝宏忙环住她的肩,嗔笑道,“雪茵,薇儿不会受你这一拜的,你若是真的拜下去,她怕是要跪下了。”他又催促道,“薇儿,还不叫娘亲?”
蓝搫与蓝鸢叫蓝宏爹极为顺口,严薇却和蓝羽一样,从不称他为爹。
正如对他的称呼一般艰难,严薇本无法称这个女人为娘亲,但是,一想到现代世界与这个女人有着相同容貌的亲生母亲,她张口,极为自然的叫了一声,“娘!”
清脆柔婉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让正个花厅都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严薇被众人看得尴尬无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怎么了?我是不是叫错了?”
“没错,当然没错。”只有拓跋晗明白,她叫出这一声“娘”有多艰难。他好怕,她会想念她曾经的世界,所以,他不想给她机会去想。“素纹,传膳,很久没有吃团圆饭了,让厨子再多弄几个老门主和夫人喜欢的菜。”
严恩嘟着小嘴儿大叫,“父皇怎么忘了恩儿呐?恩儿最喜欢母后做的蛋糕,要做一个大的。”
拓跋晗不悦,不客气地给他一记暴力弹,“一回来就欺负你母后,你当母后每天很闲呐?”
严恩小狗狗似地呜呜装哭,直往严薇怀里钻,小身子挤呀挤,把本是拥住严薇的拓跋晗挤到了一旁去。
“母后,父皇欺负恩儿呀!”
“臭小子,是你欺负母后!”
“父皇欺负恩儿!还和恩儿抢母后!”
一屋子的人看着较劲的父子俩,再次笑起来。
本是要刺杀严薇的拓跋茹倒挂在回廊之下,从窗口处看到室内的这温馨的一幕,更是妒火中烧。丈夫,孩子,父母,严薇有的,她都没有,她只有孤身一人,而且,就连师父为她争取来的,在后宫里立足的资格都即将要失去。
不过,蓝宏在场,要刺杀严薇绝非明智之举。
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不如暂且藏身,再趁机下手。
她从房顶之上掠过,入了后院。
跟随她而来的黑影正栖身在正对花厅窗口的一株木槿树上,视线触及的蓝宏健硕的身影,黯然一惊,看向拓跋茹飞离的方向,心中暗叫不妙,忙又跟了去。
因三位皇子两位公主返家,整个院子里忙碌的翻了天,丫鬟们进进出出,忙着收拾别院让蓝宏和秦雪茵暂住。
拓跋茹寻来寻去,最后发现只有一个小院是安静的,她见夜凌子从院子里穿过,吩咐丫鬟去熬药,自己便进入西厢房内点了灯,拓跋茹忙趁机进入黑暗的正房。
黑影则飞到窗前,贴上去倾听里面的动静。
拓跋茹借着窗外透进的光打量着四周,浓重的药草味让她忍不住掩住口鼻,走进内室,本想在床榻上休息,却见床榻上竟还躺着一个人。
她想转身就走,当看到那张闭着眼睛、左颊有疤的俊颜时,却又愕然停住脚步。
怎么会有一个男人长得和拓跋晗这样相像?而且,还受了伤?
她凑到床边,小心地放轻动作,从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放在那张脸前,仔仔细细的打量……
睡梦中的人正因重伤与药力痛苦着,多年来练就的警觉却还是迫使他在嗅到陌生的脂粉气之后醒了过来,他却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而是精准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宽厚的大掌明显感觉出她深厚的内力。
拓跋茹手上的夜明珠滚在地上,她挣扎着想甩开,却又怀疑他会不会是真的拓跋晗呢?花厅里关心严薇的那个拓跋晗会不会是假的?
楚切霆这才睁开眼睛,看到拓跋茹蒙着黑布仅有一双眼睛在外的脸时,他准确叫出她的名字,“拓跋茹,你好大的胆子,敢夜闯严府?!”
拓跋茹看清他与拓跋晗不一样的眼睛,慌忙甩开他的手,“你……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和拓跋晗长得这么像?”
“他是谁,你无需知道!”
拓跋茹听到背后冷冽的女声,刚刚转过身,便见眼前几道细如发丝的亮光闪过,身体里传来一阵麻痛,然后,眼前一片黑暗。
楚切霆强忍着周身的不适,含怒坐起身,“蓝鸢,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吗?让你杀三个人,你却连一个都处理不好!”
蓝鸢恼怒扯下脸上的面巾,“我在你眼里这样一无是处吗?实话告诉你,我早已处理好了那两个,拓跋茹是最后一个。”
她把背后的包袱取下来丢在床边,里面两颗血液凝固的首级滚出来。
楚切霆不可置信地弯腰,扯住两颗首级粘连在一起的乱发提起来,仔细检查,确定不是伪造之后,才屏住怒火,又丢在地上。
“你让我杀他们,不就是为了让你的严薇活得无后顾之忧吗?我之所以做到,不是成全你的痴心,而是为你报仇!我不会让这些居心叵测之人再害你!”
“……”楚切霆一时无言。
“切霆,你是不是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把尸首清理干净,趁着师父和师娘都在,明日大婚。”
“好,但愿你不要临阵退缩。”蓝鸢捡起地上的人头,又裹紧包袱里,如同收拾两块石头般轻易,她背了包袱,又扛起地上的拓跋茹,转身欲走,又忍不住停下脚步,“你的伤……”
他厌恶地烦躁斥责,“不想被人发现,就马上滚!”
“我不过是担心你的身体,才多说一句。别忘了,婚礼之后就洞房花烛夜,我可不想自己的丈夫是个软脚虾!”
蓝鸢离开之后,楚切霆整个人才垮下来。他木然躺回枕头上,却再也睡不着。
为什么蓝鸢会得逞?他想不通。
他明明记得那天晚上,他在石桌上用酒写下那三个名字之后,蓝鸢离开,严薇从房顶上飞身而下,也看到了没有干涸的名字。
为什么严薇没有阻止蓝鸢?她不是深爱着拓跋晗吗?她不是肯为了拓跋晗放弃一切吗?为什么她这一次没有阻止蓝鸢?
他本是料定了严薇不会让蓝鸢得逞,才给蓝鸢提出这样的条件。“薇儿,你到底在想什么?难道你就这么巴不得让我娶这个卑鄙的女人?”
===
楚切霆要成婚的事,在严薇的意料之中,她并无反对,而是主动提出,要为他和蓝鸢在府中张罗喜事。
大厅内在座的,除了拓跋晗之外,都是幽冥门的人,几个堂主、舵主,还有蓝宏和秦雪茵,虽然他们对楚切霆成婚仍是有疑虑,却都没有反对,
“府中的擎云阁曾经是幽冥门人居住的地方,那边环境清雅,又宽敞,布置起来也容易,摆宴席也能放得开,婚礼就在那边举行吧。”
严薇说完,又看了看自己列在小折子上的婚庆用品。
“至于吉服,我的店里就有几套现成的,而且布料、绣工都是京城里首屈一指的。若是姐姐从中选不到满意的,可以让尚宫局另外赶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