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拓跋晗回避着她的视线,整理好龙冠的系带,又抚了抚身上的龙袍,“这皇宫里没有皇后,尚衣局的人给母后做得凤袍也是颜色稳重的,绝不会这样明丽,你这件怎么可能是凤袍呢?赶紧穿上吧,时间紧迫,还有正事要做呢。”说完,他也不管严薇答不答应,匆匆下了马车。
“可是……”严薇叹了口气,又看了眼身边被撕碎的蓝色锦袍,看样子只能穿这身绣着凤凰的宫服了。
真正的皇后凤袍她并没有见过,她记得拓跋冽的皇后穿得好像是正红色的凤袍,式样端庄凝重,也不像这件锦袍般做工华美,而且袍袖上还衬了垂坠感极好的薄纱,飘逸梦幻,倒有很符合她的设计风格呢。
她又拿起头冠瞧了瞧,与自己的皇贵妃头冠并无太大差别,都有凤凰和花朵,不过是大小和状态有点差别。
古代衣装的等级差别她也没有仔细研究过,既然快要死了,穿什么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她穿戴好,怕自己死了脸色太难看,又对着宫女送进来的小铜镜一番描眉画目,多施了些脂粉。
步下马车,她艳美的姿容宛若昙花的惊世芳华让众人都石化了似地,呆呆看着。花颜月貌,国色天香,正是如此。
就连与她朝夕相对了几年的拓跋晗,也怔然惊叹,凝视着她,忘了移开视线。两人相伴已久,就连拜堂成婚那晚,她也从没如此隆重地装扮过。
如此风鬟雾鬓,肌肤愈加细润如脂粉光若腻,黛眉悠远,凤眸顾盼生辉,琼鼻秀美,绛唇映日娇艳,步履轻盈,衣袂飘飘如仙,凤冠辉辉,环佩珊珊作响。
严薇的美震慑了全场,而她却被眼前的排场吓了一跳——满朝的文武百官整齐地列成一个巨大的方阵,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红毯从中央延伸而上……
她双腿一软,忙走到拓跋晗身边,抓住他的手。
“别怕,有我在。”说话间,手臂绕过她的柳腰,芬芳也盈满怀,“薇儿,你……好美!”他真想把她塞回马车里独赏。
她知道自己很美,也没有娇羞脸红,而是大大方方笑纳他的赞美,“我是怕自己死了太难看,所以格外装扮了一下。”
“原来如此。”他就知道,她绝不会讨好他而“为悦己者容”。
她随着他的脚步前行,忍不住问,“这些大臣什么时候跪在这里的?还是他们每天都跪在这里求你判我死刑?”
拓跋晗笑而不语,一径拉着她往前走。
严薇看到面前巍峨的祭坛,愈加疑惑重重,“晗,你带我来祭坛做什么?要在这里行刑?”
祭坛上面是平顶,可从一侧的阶梯攀登而上,一般祭天大典在此举行。
当日她易容成拓跋晗登基时,就是在此祭天的。
祭坛下面,自正门内便是皇室宗堂,里面供奉的都是拓跋皇室的列祖列宗。
他拉着她跪在宗堂内软垫上,接过太监手上的檀香,才面对着一行行牌位开口。
“拓跋皇室的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拓跋晗携妻严薇拜谒来迟,望祖亲见谅。
自昌平三年伊始,晗中毒至深,命悬一线,每日茹血为生,又征战天下,艰险困阻重重,严薇始终不离不弃,几番舍命相救,并陪侍在侧,相夫教子,无怨无悔,肃安宏图浩展,其功不可没。
晗登基以来,她不侍宠邀功,虽为晗正妻,却谦恭为妃,心怀天下,为百姓出水火,默然倾囊。晗重伤在榻,她毅然协理朝政,庸碌之臣恣意非议,仍任劳任怨,晗感喟肺腑,自愧不如。
她虽来自异界,不被众人容纳,却性情敦善,柔嘉一身,与世无争……”
严薇更是疑惑重重,难道古代皇贵妃临死之前都要到宗堂里来拜一拜,被皇帝清点一下丰功伟绩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的功绩了多着呢。
“我还给拓跋晗生了三个孩子,收养了两个孩子,算是给你们拓跋皇室开枝散叶了,所以,我死后你们不准骂我是妖女!”
拓跋晗转头瞥她一眼,“薇儿,别打岔。”她是他的妻,生儿育女,开枝散叶,是她应该做的,竟还厚脸皮的拿出来说?!
她抿住唇,不悦地鼓着腮帮子,“说得已经够多了,我也知道自己是个大好人,要杀要刮还是麻利点儿,毒酒白绫都可以,就是不要让我身首异处!”
一旁候命在侧的太监宫女都唇角抽~搐,这不是册封大典吗?怎么皇贵妃要寻死?
拓跋晗只当没有听到她的话,对着一尊尊牌位继续道,“晗与严薇盟誓在先,此生不离不弃生死相随,且只认定她一人为妻,望祖亲恩准,晗百年殡天之日,薇相伴合葬。”
“拓跋晗,你到底在说什么呀?什么殡天?在祖宗面前,干嘛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再说,她今日就要死了,如何与他相伴合葬?
他冷声命令,“虔诚举香三拜,磕头点地,不得有误!”
她只得遵从照办。
拜完之后,他生怕她会再多言引起争执,便疾步拉着她走出宗堂,立在高阶宫廊上,对早已恭立在侧的太监递了个眼色。
太监尖着嗓子朝着跪在下面的文武百官喊道,“祭祖礼成,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万岁万岁万万岁!”浑厚整齐的高呼在整个皇宫内久久回响不绝。
严薇懵然愣住,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晗,他们是说皇后万岁?”
“是,自今日起,你就是我的皇后了。”
“什么?可是……”难道刚才拜谒祖宗他是封她为皇后?“可是……你刚才也没有说封我为皇后呀。”
“你以为皇贵妃有资格与朕同穴而眠吗?只有皇后才可以。”
“可是,可是……你都没有问我同不同意,你不是要杀我吗?”
“我何时要杀你了?是你自认有罪给自己定了死罪。朕是天下之皇,你立在这片土地上,就要听朕的命令,朕要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所以,朕封你为皇后,你要当好这个皇后。”
“可是,皇后不是应该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吗?为什么他们喊我万岁?”
“这样我们才能同生共死呀,若不然,我活万岁,你活千岁,我死后又去哪里找你?”他真是佩服自己,竟能寻到这样白痴的借口。要与她共享天下而已,哪有这么罗嗦?不过是一声万岁,也值得她这样磨磨唧唧的?!“你再不让他们平身,他们就要晕厥了。”
“可是……我还有问题没问完。”
“朕正愁找不到理由杀人呢,就让他们跪死吧!”说完,他也不管她什么烂问题,径自步下台阶,朝马车走去。
“拓跋晗,你怎么能这样呢?我又没说做皇后,你……你简直欺人太甚,你是在算计我!”
他用俊美挺拔的后背回答她的指责。
“你骗我!”
他就是骗了,就是算计了,又怎样?
见他不回头地钻进马车里,她负气走下台阶,那些太监宫女也都忙着跟下去。
太监亦步亦趋地提醒,“皇后娘娘,那些年迈的臣子是不能久跪的,陛下一纸圣旨,早朝之后就让他们跪在这里候着,若是再不让他们起身,真的会闹出人命。”
也就是说,他们已经顶着毒日头跪了一上午?严薇心中暗咒,这该死的拓跋晗,他以为自己的皇帝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他在马车上撕碎她的衣裳,占尽了便宜,丢给她一件凤袍却还装傻充愣地说尚宫局不做凤袍,他可真是好演技!
“皇后娘娘……”太监再次催促。
她气得跺脚,只得命令众臣,“平身吧!都回家好好歇着。”
“皇后娘娘请留步。”
严薇回头,见已近七旬的两朝功臣阮立言佝偻着身躯上前来,“阮太傅,还有事?”
“皇后娘娘戴罪之身却恩宠不衰,且得偿所愿加封为后,如此荣宠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臣为陛下此举难过,为黎明百姓难过,我肃安王朝律法名存实亡呀!事已至此,圣旨已无法收回,微臣只望皇后娘娘能恪守妇道,宽待宫帷,让陛下均分雨露,以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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