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卧房内,浮动着粒粒珍珠的水蓝色纱帐将两人罩在一处浪漫温馨的小天地,严薇却愈加平静不下来,因为……
拓跋晗歪在床外侧,魔魅的瞳仁噙着笑,盯住她渐渐羞红的俏脸眨也不眨。
好吧,她认输,“大眼瞪小眼看谁不眨眼”她一向玩不过他,谁叫他眼睛带电呢?
“我有话对你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看着我?”心如鹿撞的把话说完,却见他更往这边挪动,她紧张地往里,口中不由咕哝,“我说要回房,可没说要上床。”
他暗自失笑,现在她倒是窘迫了,刚才缠着他不放的可是她,过河拆桥!可他总该索一个香吻才有理智听她把话说完。
无奈的是,他刚要凑上她的唇,宽阔的胸膛却被她的手抵住。
“就亲一下。”他爱死了她这难得害羞的摸样。
“你还要不要听我说话?”
“不要。谁要你把我凉在书房三天不闻不问?说好给我煲汤做糕点的,我等来的只是丫鬟半温的茶。”
“你在为了这种事情生气?一点都不关心我的心情如何?”
想起她刚才在亭子里的惊慌,他只能忍下来。但他不想挪动,准备着等她把话说完再进行正事。
见他把头稍稍转开一段距离,她才有勇气提问那种敏感的“朝政”。“拓跋晗,你……你答应和亲了?”
“如此好事一定要答应,要不然草原各个部族混战,死伤的还是朕的臣民,爱妃处理过朝政,应该懂得权衡利弊。北方苦寒之地你也见识过,咱们的将士刚刚远征回来不久,士气疲乏,国库短缺,粮草不足,若派兵镇~压,恐怕只有吃败仗的份儿。”
他说得的确不是一件坏事,她当然也明白其中利弊,可心里还是又酸又苦,她拼命咬住唇才没有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他将她难过的样子看在眼里,张口本想解释,想了想,勾起三分邪笑,又作罢。“薇儿,话说完了吧?”
“他们是哪个部族的?”
“伊尔金族,来的是达兰台可汗和他的侄女南蝶公主。”
严薇听说过这个部族的名字,是草原上最大的一个部族,拓跋晗称霸天下时,也是这一族最先主动归顺,为此拓跋晗还加封此族可汗为昭安亲王,她却没想到,昭安亲王会是这位达兰台可汗。
“既然南蝶是达兰台可汗的侄女,不应该是郡主吗?怎么会是公主?”
“这位公主的父亲是蒙古人,母亲是中原的江南人,因此取名南蝶。她的父亲在几个部族混战时战死,母亲殉情,此事被草原人传为佳话,于是达兰台可汗就收了他兄弟唯一的骨血为公主,视为掌上明珠。”拓跋晗说着唏嘘叹了口气,“南蝶的母亲真可谓是用心良苦,汉人在草原上的地位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好,她更不可能成为南蝶父亲登堂入室的原配,她的死完全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铺展一条后路,可惜了,这个南蝶不是省油的灯,看那样子也丝毫无法体会她母亲的牺牲。”
严薇也顿有所悟,达兰台之所以让南蝶做公主是看到了她的利用价值,君王的宽大与仁慈总是与利益脱不了干系的。她庆幸拓跋晗是很纯粹的爱她,怜她,宠她。思及此,她不由依向他,猫儿似地钻进他怀里拥紧他,“晗,我好爱好爱好爱你。”
拓跋晗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不禁怔愣。在亭子里惊恐不已,刚才拒绝和他亲近,这会儿又主动投怀送抱,他被政务弄得头昏脑胀,实在猜不透她的玲珑心思。
“你打算如何册封那个女人?”
怎么还有问题?他轻抚着她长发的手下移,又下移,漫不经心地说道,“册封的事,还是看诸位大臣的意见吧,这毕竟是两国大事。”
“你正需要一个有身份的皇后,既然人家是公主,也不要太为难她,必经是可怜人。如此一来,也免得那些大臣整天唠叨你。”
他顿时勃然大怒,一个翻身将她死死压住,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抬眼正视自己,“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南蝶虽说是公主,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丫头,你竟把自己的丈夫拱手相让?”
“我不过是和你商议……”他发的哪门子邪火?“那些老臣整天唠叨你,还有外面那些人也议论你,你不在意,我在意。”
借口!“哼哼,我看你是只想着自个儿清静。”
他为了她才坐上这个位子,他想与她一起坐拥天下,这是天下无数女子梦寐以求抢破头都要坐的位子。他不怕那些老臣谩骂,不怕百姓议论,也不怕“积毁销骨”,可她却连尝试与他携手共进的勇气都没有。
最可气的是,勇气没有也就罢了,她竟将他亲手为她备好的位子如此轻易地让给别人?!
她身上浅蓝色的百蝶穿花云缎裙被他扯的粉碎,记忆中,他从没有对她如此粗暴过,他知道自己过分了,却停不下来。
她并无失措,亦无惊愕,更无尖叫与挣扎,也没有奋力地逃开,他的疯狂让她心痛,“对不起,晗,你原谅我……不要这样好不好?不要……我知道错了……”她不是践踏他的心血,她只是不想让他再周~旋于那些迂腐的老家伙之中让他难过而已。
“你若真的能分清是非,这种话就不该说出口!”他真想一把掐死她,扣着她的脖子,脑海中却又出现曾经在泳池里掐住她脖子的一幕,他像是被重击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冷静下来,逃似的溜下床夺门而出。他曾经发过誓不这样对他,为什么偏偏还是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呢?
被丢在床上的严薇木然伸手拉过毯子盖在身上,她脑子懵然一片混沌,他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是生气,却为何又愧疚?到底是她对不起他,还是他对不起她?她完全被弄糊涂了。
晚膳,丫鬟们摆了一桌的菜,她独坐桌旁无精打采地拿起筷子,“陛下呢?还在书房看折子?”
素纹立在一旁回应,“陛下入宫了,命素纹陪小姐用膳。”
“他今晚也不回来?”
“宫中正为草原来的客人们举行洗尘宴,可能很晚才结束。”
“你坐下,我们一起吃。”她可不是会为了一点点小问题就会为难肠胃的人,人是铁,饭是钢,好好保重身体,她要长命百岁,与拓跋晗长相厮守。
翌日一早,身边的床榻却是空的,没有熟悉的温热的龙涎香,书房里更没有拓跋晗的身影。
严薇在书房里整理了一番,忍不住翻看桌案上新送来的奏折。
果然不出她所料,上至丞相下至小官小将都已经得知和亲的事,而且一个个言辞之恳切更胜与自己的娘亲聊天,“恭贺陛下喜迎佳人,两国联姻乃天下大事,南蝶公主与陛下门当户对……”门当户对,说得委婉,明摆着是建议拓跋晗明媒正娶南蝶,将她封为皇后。
瞧,问题来了吧,虽然她建议他封南蝶为皇后是有点过分,可她也是提前给他提了个醒。她对着那一大摞奏折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昨日阴霾雨过天晴。
她照旧去练功房练功,用过早膳命人去找幽冥门的人打探去接孩子们返回的人行到了何处,然后又坐在亭子下研究古代的衣料与裁剪……下午又查看开设在江南的内衣店的营运账册,就这样忙忙碌碌,充实的一天被她甜美的一觉画上句点。
皇宫里最华美的那座寝宫里却有人正雷霆震怒,一本折子被狠甩在了地上,“这该死的女人竟然还睡得着?”
辛文拉着衣袖按了按额上的汗,低垂着头,“陛下,皇贵妃一向不在乎这些,您又何必如此动气?”
“是,她一向都不在乎,所以才更显得我这个皇帝是多么可笑。”他冷声苦笑着坐在龙椅上,“她忙,她在任何男人身边都可以活得很好,若非我去找她,她早已经嫁给司徒澈了。她压根儿就对后位不屑一顾,是我在强求她……我很愚蠢,我纵容她住回王府,简直蠢到了极点!”
若是她还在皇宫内,两人吵了架,他还能在她熟睡之后悄然无声地躺在她身边好好睡一觉,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早朝,可现在,他要出宫还需要前呼后拥,说不定王府也关门了,而卧房门外还有护卫守着,门也被她从里面上了门闩……此时的他不是皇帝,不是君王,只是一个可怜的相思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