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赫然想起让严薇模仿他写字的事,他当时还说,写别的没用,就一个杀字便好。她毛笔字写得像个刚会写字的孩子,又没有耐心练习,他怕她写多了心烦抵触,才只拿一个她平日用得最多的字让她练。
很明显,这圣旨是假的,而且是严薇自己写的,这女人对这个世界还是不太了解,对圣旨更是不了解,所以她自以为是地弄了个这样的皇榜,宣告自己的死讯,以为他出兵开脱。
可这玉玺的印记却是真的——这嚣张的女人居然偷了玉玺?!她不怕拓跋冽追杀她吗?
也顾不得满脸满身的银针,他腾地坐起身,诈尸般直挺挺的,下了蓝宏一跳。
“她没死,她真的没死!”
蓝宏不由得担心,“拓跋晗,你身上可还有不少针呢,你这样乱动,气血会紊乱。”
拓跋晗也顾不得这些,他自己动手拔银针,整个人又奇迹般回归活力。“我要去找她,说不定她现在有危险呢,她偷了玉玺,一定会被人追杀。”
“她很好,风儿,霆儿和霁儿一直都在保护她。”
“是么?”这女人吃不得一点苦,不能冷,不能热,不能受累,不能受穷,还受不了一点疼,有人保护着她总是好的,可他心里还是酸涩的离谱。“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江南。”
“她去那里做什么?”
“那边暖和,风景也美,她说女儿诞生前不能碰血腥,便把幽冥门的事务都交给了风儿,她开了几家店铺,生意兴隆。”
“她在做生意?还生意兴隆?”拓跋晗失笑,这才把身上的一大堆银针拔除,“她的店铺卖什么东西?胭脂水粉?锦缎?”他记得她很会打扮,也会自己缝制衣裳,女人做生意,无非就是这两样。
“我女儿不适合做胭脂水粉的生意,不过,倒是也卖一点。”
“还卖什么?”
“卖没有人见过的衣服,霆儿说是穿在里面的,很多女人都喜欢,还有一些官宦人家的夫人们成箱成箱的订做,霆儿略算了下,比杀人还赚钱。”
“……”拓跋晗已经明白那是什么衣服。
他不禁摇头失笑,他明明说过那种衣服她只能穿给他一个人看,她却将它发扬光大,弄得人尽皆知,真是好本事。这女人总是这样与他对着干,他早就习惯了,可她这样明目张胆,就不怕拓跋冽会追杀她吗?
也罢,既然她在江南好好的,他就先处理完眼前的事,让拓跋冽无暇去杀她!眼下这场仗应该速战速决,他可不想错过两个女儿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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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江北两军激战不断,江南却歌舞升平。
西湖之上船舶徜徉,而杭州城宽阔平整的青石板路被路边琳琅店铺的灯光映照的明亮如洗,已经是亥时,街上却仍是人来人往,赏灯的,卖艺的,交谈声,吆喝叫卖,繁华喧嚣。
路旁一座三层高的华楼,檐牙高啄,洁白的墙壁与栗红色的门窗粉刷地崭新,大腹便便的严薇就站在门外,一手撑着后背,静看两个小厮踩在梯子上挂牌匾。
“左边一点,对,右边再往下……”
两个小厮举得手臂已经酸疼,钝重的鎏金牌匾拿的摇摇晃晃。
楚切霆今儿帮忙去收账,此时正策马返回,一见严薇就立在当街,忍不住下马嗔怒,“不是不要你忙这些琐事的吗?眼见着就快生了,不在家好好呆着……”
“我只是站着说几句话,又不会累倒。”她摇头失笑,“你太紧张了,我又不是没有生过孩子。”
看样子,这排便挂不好,她是不会回家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纵身跃起,一手取过牌匾,轻轻一顿,便随手挂好,且不偏不倚,端端正正。
两个小厮惊愕相视,怔了半晌才爬下梯子。老板娘也真是的,有个武功高强的相公却还要让他们受累。
楚切霆见他们搬着梯子进入店内,又大声命令,“你们都散了吧,明儿新店开张,早起准备。”
“是!”
“我们也回家吧,别在这儿杵着了。”楚切霆见她仍是瞅着那牌匾,只得抱起她上马,“还看什么?放心,那铺子不会不翼而飞的。”
“我很久以前就想自己做老板,没想到竟是在这里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她心里唏嘘感慨,竟有些疲惫。“以前总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却没想到会这样顺遂简单。”
人就是这样,当完成了一件梦寐以求的事之后,就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其他理想去实现了,生活一下子会变得索然乏味。
“简单了不好么?”他一手环住她的后背,一手握住缰绳,她暖暖的馨香绽放满怀,让他忍不住奢望这条路不要有尽头。“很久以前,我也有个愿望,有妻有子做一点小生意,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再也不用杀人。”
她想对他说,他现在可以自欺欺人的当做愿望实现了,脑海中却又蹦出拓跋晗那张邪笑不羁的脸,还有他唤她“薇儿”时无限疼宠的模样。
“薇儿,你有没有想过去更南边?”拓跋晗连连告捷,已经占领硕京,将拓跋冽围困在了皇宫大内。用不了多久,他便会带人赶来这里……把她带走。
“更南边?是哪里?”
“大理。”
“可是我就要生宝宝了……”她喜欢这里,碧水青山,宁静祥和,没有勾心斗角,最适合女儿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