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锅—7
我一看号码不认识，但还是接了。
与一般那种不是熟悉号码不接的人比起来，四九我很博爱。
岂止博爱。
简直伟大！
生的伟大！
活的渺小。
我大大咧咧的问，“哇，您好，哪位？”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细细的女声，“请问你是朱四九吧？”
我一惊，难道又是保险公司？
我就说我在开会。
我在拉便。
我已经入保险了。
我……
不对，保险公司的电话比这可有礼貌，一般都是“您是朱四九先生吗？”四九这个名字害得我经常被无端变性。
甭管是谁，我博爱的心再次泛滥，“我是，您是？”
“我是方佳的太太。”
*****
哒，哒，哒，哒。
两秒内，朱四九大脑数据库资料导出：
姓名：方佳
性别：男
出生年月日：1975年4月1日
星座：白羊座
血型：B型
家庭状况：一父早逝，一母高级知识分子已退休，一弟常态无业游民。
职业：前四大名记之一，后消失匿迹，疑似离开新闻娱乐圈。
身份：朱四九的第一任男朋友，企鹅交友网相识。
方佳太太：一切资料不详。
*****
我的手开始颤抖了。
但凡年轻的姑娘们接到诸如“哇，我是***的太太。”的电话，估计也就离“死”不远了。
哎呀妈呀，我冤枉。
我的心中淡出了一个大大的“冤”字。
这是出了啥事？
我和方佳已经五年没见过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未知的危险更tm危险。
我脊背发冷，嘴唇青紫，故作镇定地答道，“哦。”
细细的女声再次响起，“朱小姐，我昨晚给你发了很多短信，但是你都没有回；很抱歉，我知道给你打这个电话挺冒昧。有件事情，电话里也说不清，不如你先看看短信吧。你要是想好了，一会儿回复我，我叫赵四川。”
还tm是个川妹子。
朱四九啊，朱四九。
在中国这片广袤的大地上。
你不知道有三种女人你是不能惹的吗？
川妹子。
湘妹子。
东北妹子。
虽然你是土生土长的京片子，但是，无数事实摆在眼前，和这三种妹子斗法，你必败，不但败，还得败得很惨。
不对，多大点事儿还值得打一电话？
老方没烧我照片？
老方没删我过去那个废了的企鹅号？
老方吃饱了撑的交待我曾经的存在？
老方不是吃着新碗里的，惦记老锅里的，想旧情复燃，有这方面的企图吧？
我说最近我右眼怎么老跳哪，我这么老实的良民居然摊上这事？
我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早就收线了。
*****
老妈刚才叫护士把摔碎的输液瓶拿走了，又叫保洁阿姨把地墩了墩，还笑盈盈的和旁边的病友抱歉。
朱四九和孙革命同志就不能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
孙革命是老妈的名字。
老妈说这名字是那个时代的鲜红烙印，特应景。
可是我怎么琢磨，都觉得这名字都像是在纪念孙中山；而老妈是我党人士。
果不出我草料：老妈的官做到科长就算到头了。
*****
老妈见我挂了电话，箭步窜上来，鱼尾纹一横，“乖乖，谁的电话？是不是钱申申。要说这孩子，我感觉还行，小伙挺精神，家庭条件也好。人家也算不错了，一直守在这，昨晚等我来了，才走的。”
糗大了@—@
想我四九一代绝色，昨晚吃饭时还是袅袅婷婷，仙子下凡，纵横鱼翅，捭阖海参；到了半夜就变成肿脸大猪头了，情何以堪。
我冲老妈一努嘴，“妈，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昨天那个猪样，够呛。钱申申一看就是那种特看重外表的人，不成就不成吧。我最烦这种男的了，万一哪天我老了，人老珠黄，满脸皱纹，就跟您现在这样似的……”
说着，我范欠的小手揪了揪老妈的腮帮子，本来想和老妈亲热一下，表示我对她照顾我的真诚感谢。
谁知，老妈“哎呦”惨叫了一声，疼的直嘬牙花子，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四九，你轻点，妈急得都上火了，腮帮子都肿了，你还揪妈妈，臭乖乖。”
朱四九和孙革命同志果然是一对天敌。
我一捂嘴，但是迅速收回了笑容，“对不起，老妈，我不好，你揪我两下，揪我两下报仇。”
老妈两只老手拍了拍自己的老脸，撅嘴道，“得了，就会拿好话哄你妈。你脸蛋子刚消肿，我再揪，你又变小猪头了。我也纳闷了，是不是你姓朱的缘故，怎么一过敏就肿得跟个猪头似的。”
我撒娇地一搂妈妈的脖子，想摇晃她两下。
“啊”又是一声凄咧惨叫。
老妈两手一抱脖子，两眼一直，急赤白脸，“四九，我守了你一宿，颈椎病都犯了。乖乖，你可千万别靠近我了！”
身边躺着的病友，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忍无可忍，“我说你们娘俩到底是谁有病啊。吱哇乱叫的。”说着一捂被子。
妈的。
世界有几大灾害。
火山。
地震。
泥石流。
电影摄制组。
现在再加上一条：朱四九+孙革命出场。
为了不再在同一个地方继续丢人，我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妈，我不是没事了吗，出院。”
老妈瞪大了眼睛，“啊，那老教授还说下午给你抽个血，再化验一下，然后给美国那边传真份报告，等那边确认……”
我一拉老妈的小手，“快走。钱带够了吧。不行我这有卡。你去结账，我收拾东西。她们这是山寨733组织。妈，你可千万挺住，别被刚才那老太太忽悠了，我可不上美国做人体实验去。”
说罢，我一个翻身下了床，麻利收拾东西。
老妈一哆嗦，笑道，“我把字都签了，草拟意向书。人家给不少钱。说抽血化验结果合格的话，过几天把证件都带来，办护照用。”
我的个天啊，我嗔道，“老妈，你签那字不管用，你是监护人，没法律作用。”
老妈一瞪眼，正色说，“乖乖，这事听妈的，你去补个签字。要是成了，你就去美国啦。我闺女去美国啦。妈想了，你这个岁数，在国内八成不好找，我闺女这么漂亮，万一找个美籍华人富豪，再落户到美国。到时你得把妈妈也带过去，妈就指着你了。”
老妈又发上神经，作上白日春秋大梦了。
原来我以为只有80，90后，才会肤浅到摔跤傍大款，撞车嫁富豪。
现在看来，这帮子50，60后的老太太，年轻时就是没那个机会，要有那个机会，准得比80，90后还得瑟。
靠，我得让她们知道什么是浪漫主义，什么是正义的化身。
我一本正经道，“老妈，一个大款女婿梦，您都做到美国去了，有点操守成不。快点交钱去，你要是不结账，非让我去美国。四十岁之前，我这个老姑娘就赖你们家不走了。”
汗颜，**就是我这样的吧……
要在抗日时候，老妈八成得当汉奸，我这样伪小资的没准到能当个民族英雄。
老妈皱着眉头，五官变形，哀求道，“闺女，多好一机会。”
我噌地站了起来，“快去结账，不然我吃螃蟹自杀，旁边就有一海鲜酒楼。”
……………………
如果吃基围虾我能晕倒的话，吃螃蟹我能晕死。
……………………
老妈跐溜一下子就没影了。
*****
身边躺着的病友，那个四十多岁的大姐极其谨慎，颤巍巍的问了句，“我说你们娘俩是亲生母女吗？”
我直觉火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
哇呀呀呀。
说实话，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考虑了已经二十九年了。
不然，哪天找个老神仙给我算算。
*****
对了，手机里还有短信没看，我干点正经事吧，掀开翻盖，点了确认：
第1条短信：
“朱四九小姐，你好，我是方佳的太太赵四川。很冒昧打扰你，我知道发这个短信让你觉得很奇怪。但是，请原谅我的莽撞。我考虑再三，还是给你发了。因为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是不是换号了，所以昨天中午我冒充保险公司，给你打了一个电话。”
唉，我看到这，脑门的汗下来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
朱四九，这样一个快被全世界遗忘的角色，值得她这么煞费苦心。
***
第2条短信：
“四九，我能这么称呼你吧，作为老方的现任太太，我早就听说过你们的故事了。你很幸运，能够在老方最辉煌的时刻陪伴在他的身边，我很羡慕你；自从离开你，他去了四川发展事业，之后，经营了一家电子公司。规模不大，也就千万年收入。”
唉，看到这，我不禁捶胸顿足。
老方做京城名记最多年收入也就几十万，加上给电视台出个稿子，意外红包，业余编剧，撑死了也就百万。
她这是羡慕我吗？
明明是让我妒忌她呀？
不带这么刺激人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四九，千万别趴下。
可得挺住，往下看。
***
第3条短信：
“老方说他特别感谢你，要不是你给了他致命一击，他就废了，写写画画才能赚几个钱；没有他痛不欲生的负气出走，就不会有今天的电子行业巨贾（四川）老方，也不会有现在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太太（我是八五年生的）。他说你是她一辈子的恩人。”
喷了，我口里的农夫山泉喷了一地。
从看到“年轻貌美的太太”那句我就快被气炸了。
太tm气人了。
八成方佳的小媳妇赵四川同学，一定确定以及肯定知道：四九我是八零年生的。
我放下了手机，捋胳膊挽袖子。
谁都别拦着我，我得上四川找老方去。
什么意思，刺激你老婆发这个短信。
唉，转念一想。
说不定老方旧情不忘，想送我十万二十万也说不定。
老方对我出手一贯大方。
对了，我得稳定情绪看看他们什么意思。
人民币上祖国山河那个美啊。
支票也行。
无耻的四九嘿嘿的笑了……
***
第4条短信：
“本来我们的生活很美好，可是我的一切梦想还是破灭了。今年六月老方老是说前心后背疼，结果我们去医院，他查出了肺癌。老方快不行了，他希望你能来看看他。”
我的脑子嗡的一响，重重坐在了病床上。
午后的阳光晃着我的眼睛，世界一下子苍茫了，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朴树的那首《白桦林》，那是属于我和老方的美好回忆，每次KTV他都会唱的鬼哭狼嚎：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
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
年轻的人们消失在白桦林
噩耗声传来在那个午后
她默默来到那片白桦林
望眼欲穿地每天守在那里。
妈的，你个老方，发达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你个倒霉蛋，要死了才想起我。
抱怨间，泪水流转在睫毛间，手机从我的手中滑落了……
（对不起，朋友们，《锅端》更新稍慢，但是绝不太监，敬请放心收藏。我主力在创作《七煞新娘》。一个现代+一个古代，两个都是我的大爱。谢谢对年年的厚爱，年年要将人生喜剧进行到底，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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