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锦见她这么担心自己,也忽略了肩上的疼痛,不由得会心一笑:“琦欢,是我错了,保证再没有下次了。不过十四那年,你生了病不也没告诉我,这算是扯平了。”
宁锦和赵琦欢是极有缘分的,在宁锦五岁的生辰宴上,两个一见面便对上了眼,是自幼一起长大的玩伴,感情可比自家的姐妹都深多了。
赵琦欢撇撇嘴,轻轻“哼”了一声,才算罢休。
赵琦欢作为一个未婚却即将嫁人的女子,一见贴心好友,无非是诉说自己的难事儿,让计多的好友出出主意。
“小锦,你都要嫁给三皇子了,我该怎么办?”赵琦欢神色有些黯淡,“三皇子的人品整个京城都称赞,你真选对了人。可我要下嫁的春试新科状元,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万一人品拙劣,嗜好不良……愁坏我了。”
这点,赵琦欢倒是多想了,平朔将军疼爱她这个嫡女,若不打量好这个春试状元,怎么可能让宝贝女儿下嫁?
不过,倒真有一点不好的,宁锦提点道:“你回府派人留意春试状元的习性,再禀报于你,好好观察。还有他家族中人,双亲如何,是否有妻妾?”
赵琦欢鲜少见宁锦这么啰嗦,展颜一笑,“小锦,你考虑的这么多是傻了吧。春试状元他敢有妻室!双亲如何?本小姐可是将门嫡女,他们敢给我脸色看是活腻了么!”
宁锦心说:他们还真敢。
在那场梦境里,关于琦欢的不多,但这不多的三两件事却足以败坏她的名声。状元郎为娶琦欢隐瞒了自己另有妻室,状元郎的双亲只认原配的儿媳妇。赵琦欢是世族嫡女,怎受得了这种待遇,和公公婆婆顶了两句,竟双双气死了他们。一度在京城留下善妒、不孝的名声。
宁锦耐着性子,“琦欢,此事必须听我的,多多了解春试状元的家人。”
“好好好,我的庶妃娘娘……”
赵琦欢的声音不算小,“庶妃娘娘”这个称呼被周边的嫡女庶女听得一清二楚。各个美人都侧首看向宁锦,有欣羡,有嫉妒,有不屑。
宁锦无奈低语:“琦欢,你这仇恨值真是给我拉得妥妥的。”
赵琦欢笑容明媚起来,“这可真是冤枉我了,仇恨早就有了好不好?再说你本来就是三皇子的未婚庶妃,又有丞相伯父的支持,以后就是十拿九稳的正妃。”
宁锦苦笑,什么庶妃正妃,其实她根本就不在意。
两人正谈着话,突然有内侍俯身插进一句话——
“宁九小姐,我家主子三皇子有请。”
周围的女眷皆哗然,连赵琦欢都有些惊讶了。毕竟三皇子可没单独请过哪位世家小姐,更何况,宁锦还有一层未婚庶妻的身份。
楚怿真是比琦欢更会给她拉仇恨值。
不过,两人一个怕是无心,一个而是有意。
宁锦拂了拂衣襟的下摆起身,举目一望,便见一袭乌檀色缎服的楚三皇子远远的站在宴会边缘,其间层层绿叶遮挡着,似见而非。
呵,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正如宁锦所想,楚怿此番是来求证的。
他向来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但金帛神医却轻而易举的挑起了他的好奇,他想知道是哪个世家能养出这般的世家女。因此,也有了这出皇后宴请。
然而,更有趣的是,他排查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自己的未婚庶妻——宁锦。
宁锦走到楚怿面前,施施然行了个小礼,“三皇子。”
楚怿玩味的笑笑,点头示意,“宁‘锦’小姐。”
话语中的“锦”字咬得特别重,偏偏他声音清越,又兼之十分暧昧。
宁锦伸出右手,摊开——
是大夫的手,白皙、灵巧,姿势如同她那日伸开左手找楚怿索要诊费一样。
“不知三皇子有没有兴趣和臣女谈谈?”
楚怿态度暧昧,“本王想,锦儿大可在我们成婚后,用大把的时间好好谈。”他微微倾身靠近宁锦,“不知锦儿可愿与本王在晚宴时,一处落座?”
宁锦虚伪的笑笑:“自然是求之不得。”
两人相距很近,身形一修长、一娇小,在斑驳的树叶下,更显暧昧亲近。然而,两颗藏着的心却始终相隔很远。
他是她,十年的陌生人。
晚宴时分,宁锦果然是和楚怿一同入场,一处落座。
这举动,简直是惊煞旁人,不过也羡煞旁人,未婚先宠什么的不要太美好了。
席间,楚怿很君子的为她挡了大半别人致意的酒水,为她夹菜,甚是爱护有加。而宁锦看着他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仿佛一下子回到了梦中,他们夫妻相敬如宾,当然是指真正的贵宾。
宁锦缓过来神后,又扬起明媚的笑容,体贴的为旁坐的楚怿添菜,动作优雅大方。
他们两人,都是虚伪的高手。
梦中、现实,都一样的善作伪装。
宁锦无意识的摸了摸手腕,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这才想起梦中的那个她才佩戴了皇家的妃镯,现下她手腕上空落落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十年的夫妻,他们依旧谁也不信对方。
背后有道灼热的视线依旧在紧紧盯着自己,从宴会开始直到现在。宁锦是敏感的人,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便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么一眼,却让她愣住了足足十秒。
那男子一袭白衣,玄纹云袖,静静的坐在位置上。他面容极其清隽,一双凤眸幽深的看不到底,五官温和却不失英气,让人难以企及的疏离感更衬得他恍若九天谪仙,即使身处繁闹之地也难掩淡雅气质,当真是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是慕容长离?
宁锦微微不解,世家里不是都说慕容长离来无影、去无踪,参加宫宴的次数几乎一双手都能数过来,而今次这个万分不重要的宴会他怎么会来?
更主要的是,这人的目光也太焦灼了点吧。
宁锦低头看看自己,着装很得体。一袭妃色软缎百褶宫装,发间只斜插着一支点翠云纹步摇,缀下细细的银丝流苏,打扮的既不招摇,也不会丢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