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皇宫大院,孤城算是再次刷新了贫富差距的认知,一直走到大金銮殿,算是到了极限。
“放肆,看到皇上竟然不下跪行礼!”站在龙椅旁边宦官指着下面的短发少年,大声呵斥。
“不是和皇帝问好了么?”孤城反驳。
小皇帝笑了,制止了宦官让他退下。
“星洛我很清楚,他从来不会想任何人下跪行礼,当然,他也有这样的底气和背景,那你呢,我不觉得一个当丞相的云龙可以让你这么任意妄为?”小皇帝笑眯眯地,一副好奇的样子。
孤城怔了一下,万没想到他会问及这些,想了想,组织好言语,说道:“从小,我就是在一个穷乡僻壤长大,从来只感受到了贫苦,遭遇欺凌,见过最大的官职是里长,倒也威风,还识字,整天带着两个狗爪子四处游荡,看到什么都要拿一点,搞得民不聊生……当然,后面我是躲多了荒山野岭,要不然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折磨。所以,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圣上,没承受过皇恩,没领略过天威,你让我下跪,我该跪谁?哪怕是龙叔,他对我是半师半父,我也从来没有下跪。”
“呵,有点意思!”小皇帝站了起来,慢慢踱步,向少年走去,一边继续说道:“如果我非要你跪下呢?”
话已经说到这里,孤城没有惧怕的理由,嬉笑:“抱歉,我遇上了一个好皇帝,很开明!”
皇帝都有些无语了,汗颜:“你这是阿谀奉承啊,想我饶恕你?”
“跪,是肯定不会的了,要怎么处置,你看着办好了!”孤城突然又变得无赖了。
小皇帝悠悠叹息,在阶梯最下面坐了下来,说道:“你要比星洛圆滑许多,他可从来不会去讨好谁,当然,也许小叶子会是个例外。”
孤城有点跟不上节奏了,怎么突然就扯到了另一个人——“这么说来,你很了解他?”
小皇帝笑了,指着身旁的空处让他坐下,然后才说道:“那时候,也许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现在不会又,以后可能也找不回来了——从小就是王爷在教导我,在那时,我只差没和星洛一般叫他爹。他教我从认字读书,到后面权谋心术……他真的教了我很多很多,否则我都不能在这里活下来,他不喜欢别人跪拜,于是我也不喜欢;他从来不会摆架子,于是从丞相去世以来,我就在适应这个‘我’的自称……”
孤城震惊,从来没想过王爷对小皇帝的影响这么深远。
——“后来,是他送我回来登基,是他让我隐忍,是他让我向仓颉求助,也是他让我善待万民……我没学过怎么当一个好皇帝,只是按照他给的标准去完成,所以,哪怕有人起义要推翻丞相的政权时,我情愿认贼作父,也要把起义的势头压下去,当时也正好王爷把擎忠给带走……”
孤城恍然,点头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内幕,可惜没把龙叔也带走,否则就不至于出现这样的悲剧了!那为什么选择在这时候动手了,难道有了万全的准备?”
“差不多吧,王爷等于是把京畿外围的所有爪牙都拔除了……这种事情,也就王爷做的来了,换做别人,恐怕早就败露了。王爷兵临城下,一直隐忍在丞相旁边的仓颉下杀手,剩下的那些虾兵蟹将投鼠忌器,终于没起战乱!”皇帝娓娓道来,解释的很详尽。
“哦,你们倒是配合的默契,稍微有点差池恐怕你都得沦为人质啊!”孤城说道。
小皇帝也点头,说道:“确实很冒险,却也是最好的办法,百姓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本还会有一场清扫的行动,也许会惊扰百姓,正巧这时候星洛回来,反而避免了,一个个都投靠了云龙,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等待东山再起。”
“居然还有这一幕?怪不得这几天京畿的气氛有些诡异!”孤城若有所思,频繁点头。
皇帝冷笑:“想要背水一战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再次投靠一个丞相东山再起,真以为我会给他们机会?”
“怎么?”孤城突然觉得,这皇帝似乎比星洛更不好对付。
“慢慢找出来,把那些钉子一一拔除,他们不是想要借云龙的势么,正好让云龙铲除这些杂草。”
“你,不是跟龙叔敌对的么?”
“敌人?云龙是我的丞相,你居然说他是我的敌人,你居心何在?”小皇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孤城汗颜,果真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啊,放哪都合适。
孤城沉默了,连带小皇帝都突然无言,两人就这么坐着,再没有隔阂。
最终,还是小皇帝忍不住先开口:“接到圣旨了吧,有没有觉得文采飞扬,笔走龙蛇?”
孤城汗颜,回应:“探讨书法你应该找龙叔,我也就认识几个字。”
“我以为你会继续阿谀奉承。”小皇帝淡淡道,语气中竟带了些许失落。
孤城讶异,问道:“怎么了?”
小皇帝抬起头,目视前方,忽的笑了笑,沉浸在回忆里,声音悠远:“字是洛洛教我的,那时候我和小叶子一起学,但是我比较聪明,那时候他会夸我聪明,还会给我奖励……”
小皇帝说着说着突然就自嘲的笑了,再然后就大滴大滴的眼泪往下落,他却没有在意,或许,该说是她。她说的小叶子,当然已经不是现在的小叶子了。
“那时候有三个女性叫他洛洛,我们都是这么叫,挺自然的,那时也不觉得稀罕啊!可是她们去世后,为什么连我叫洛洛的权力也剥夺了……”小皇帝一边说话,一边擦拭眼泪,此时的她,不过是一个伤心了的小女孩,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君。
“当年发生了什么?”三个女性,除了小叶子和女帝,恐怕另一个就是星洛的妈了。
女帝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反正王爷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一夜白发,他们父子差点反目,也就是那个时候起,洛洛就再也没有习武……”
“和武术和王爷有关?”孤城自语,无法明了。
“我没想过要针对小叶子,也不是要洛洛去送死,有些路,必须他们去走,有些事,只能他们来做……”
“到底是为什么?”孤城狐疑。
“不清楚,恐怕,只能等他们走完了!”女帝摇头,说着:“你也跟着吧,帮我好好护着他们!”
孤城怔住,似乎,这才是他被召唤入宫的真正原因啊。
“你不敢看星洛,星洛也不来看你,你们可真是默契啊。”孤城暗讽,他也不知道心里是否在期盼他们相间。
“我们还能这么遥遥相望,就已经很好了,从我登基那一天起,我们注定没有在一起的机会!”女帝苦笑,带着无尽的落寞,补充道:“今天我所说的一切,我不希望还有别人知道。”
“那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女帝笑了笑,说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因为你们都桀骜不驯,同样的高傲,又或许,仅仅是因为你们都未曾在我面前下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