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月之后,唐律师又一次踏上了前往日本的征程。到日本后,他又到曾经奴役石大爷的株式会社和富士市了解情况、补充证据。之后,他再一次来到高山市,将石大爷的信交给了山口静香和藤本昌男。姐弟二人看完信又激动又高兴,都一门儿心思地等着石庆华的到来。
回国后,唐律师又做了很多细致的工作。面对掌握的证据,唐律师认为,石大爷索赔的时机已经逐渐成熟。接下来,他要继续与这家株式会社进行接触和交涉,并利用自己在日本的人脉对这家株式会社施压。至于何时提起诉讼,要看双方接触的情况。其本人对取得最后胜利充满信心。然而让唐律师想不到的是,他每次到这家株式会社进行交涉,接待他的人都说要深刻反省,但对道歉和赔偿却三缄其口。后来面对确凿证据,他们干脆说:即便公司同意道歉、赔偿,股东们也未必能通过。
听到日本株式会社拒绝道歉、赔偿的消息后,石庆华老人非常气愤。“现在他们要听股东的意见!当年抓我们做苦力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听听股东的意见呢?这明摆着是蛮不讲理!”
即便如此,唐律师还是艰难地与对方交涉着,并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向他们施加着影响,希望能最终达成和解。就在这时,原来打算“石庆华来不了高山,自己就去天津看望他”的山口静香,突然卧病在床,不能远行。
一晃就是两年过去了,日本株式会社还是没有和解的意思。唐律师和石大爷都忍无可忍,一致决定要起诉这家株式会社。而就在此时,传来了“张国诚案”在日本三审败诉的消息。老人听到消息后非常气愤:“日本公司面对铁一样的事实却不愿意承担责任,这也太不负责了。他们这是采取拖延战术,企图让让事情不了了之,这是绝对不能得逞的。不管张国诚的案子最终结果怎么样,我都要起诉奴役我的日本株式会社。即便我熬不到胜诉的那一天,也要让女儿把官司打下去!日本株式会社必须道歉!必须赔偿!”
这两年,春生经常跟石庆华通电话,了解他索赔的进展。石庆华想,现在自己决定起诉了,得给春生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什么想法儿。没想到电话拨通之后,春生的大女儿哭着对他说:“石大大,我爸爸前些日子已经过去了……!”
“什么……什么?过去了?”石庆华听到这个消息后,感觉自己浑身发凉。他怎么也想不到,春生就这样走了。接着,他责问道:“你们这几个,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我一下!”春生的大女儿哭着回答道:“石大大……您别生气!我们是觉着您这么大岁数了,眼睛又不好,来一趟挺不容易的!还有,您跟我爸爸兄弟情深,听到我爸爸去世的消息,您肯定是特别伤心的。我们怕您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所以就没告诉您信儿!”
石庆华听后悲叹不已!擦干了眼泪儿,他接着问道:“你爸爸临走前留下什么话儿了吗?”
春生的女儿回答道:“倒是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就是问我们,‘你石大大的案子怎么样了?’还说,‘你石大大要是起诉的话,别忘了把我也带上!我就是死了,也要听到那个日本株式会社道歉的声音!’”
听完春生女儿的话,已经快九十岁的石庆华老人嚎啕大哭起来……
写好了诉状,细致地梳理了这几年搜集的证据之后,唐律师准备启程前往日本东京起诉日本株式会社。唐律师临行前,石大爷对采访他的记者说:“我这次坚持提起诉讼,主要是想给自己和所有被这家日本株式会社奴役的中国劳工讨个一个说法儿!我已经这么大岁数儿了,而且眼睛又不好,但是开庭时我要亲自出马,跟日本株式会社对簿公堂!”唐律师向记者表示,目前的证据足以证明石大爷在日本被奴役的历史,尤其是老人有证明日方罪证的有力证据——劳工证,所以他对打赢官司充满信心。但是鉴于日本法院相继驳回了一些中国劳工的诉讼请求,他还是做好了长期诉讼的准备。
抵达东京后,唐律师将诉状和证据递交到东京地方法院,要求立案。然而,就在他等待消息的时候,他的老朋友——一位日本官员出现了。将唐律师约到一家饭店内,这位朋友态度十分诚恳地对他说:“钱桑,我听说你们起诉日本株式会社的事了。但我要从朋友的角度提醒你,一些中国劳工起诉日本公司将近十年,最终还是败诉。如果你们打官司,肯定会费时费力,而且最终结果无法确定。另外……另外,在诉讼期间,会引起国际关注,要给我们添不少麻烦!”
虽然是老朋友,但唐律师正色回答道:“谢谢你的好意!日本株式会社奴役中国劳工,要给付工资和赔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包括石庆华在内的中国劳工是要给自己讨个公道,而不只是为了获得赔偿款!我们之前也与这家株式会社交涉过,但他们的态度有问题,并没有进行道歉和赔偿的意思表示。因此,我们只能通过诉讼手段来寻求问题的解决!”
日本官员捋了捋胡子,然后笑眯眯地对唐律师说:“钱桑,你放心,我亲自向这家株式会社的上层人物施压,相信会起作用的!”唐律师听后心想,如果他真能让日本株式会社转变态度,促使他们通过协商途径解决问题,也正好与自己的初衷相吻合。思考再三,他决定听朋友的劝——在他的帮助下,与日本株式会社协商“向石大爷赔礼道歉和赔偿的事宜”。
见唐律师心动,日本官员对他说:“钱桑,你的案子放在法院,我是无法出头的。你先到法院把案子撤了。我会很快给这家株式会社的社长打电话,让他们和你协商。”
第二天,唐律师来到东京地方法院,撤消了立案申请。
在被老朋友告知“已经知会这家株式会社,他们的上层同意会见”之后,唐律师来到了该株式会社的总部,见到了他们的副社长。副社长热情地接待了唐律师,让唐律师仿佛看到了石庆华案协商解决的希望。
坐定之后,唐律师对副社长说:“副社长先生,我曾经就中国劳工石庆华要求你株式会社道歉、赔偿一事,到你们这里进行过交涉,想必你也知道此事。当年被你株式会社奴役的中国劳工有不少人惨死在工地上,活下来的劳工也都是备受摧残,石庆华先生就是其中一位。你株式会社的奴役给老人留下无法治愈的心灵创伤。现在,每当有人跟老人提起此事,老人都会伤心落泪。我们本想立即提起诉讼,但经你我共同的朋友劝说,我们决定再次与你们协商此事。希望你们能够尊重历史,尊重劳工的合法权益,拿出真诚的态度,以利于此事的早日解决。
唐律师一番话说得副社长满脸通红,直冒虚汗。这时,唐律师掏出了石大爷的劳工证,交给了副社长。他一页一页地翻看后,表情麻木地看着唐律师,一言不发。唐律师从副社长手中要过劳工证后,挥动着劳工证对他说:“这是石庆华先生被你们奴役过的铁证!即便在以前起诉的案件中,能拿出劳工证的中国劳工也没几个。我们有这个证据在手,从事实和法理上讲,你株式会社都应该承担赔礼道歉和赔偿的责任。现在石庆华先生已经到了暮年,希望你公司能拿出积极态度,尽快给老人一个说法!”
副社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然后倚着皮椅对唐律师说:“唐律师,对于中国劳工的问题,我们会认真反省,认真检讨。不过,接到朋友的电话后,我们研究了一下你们索赔的问题……我想问问你,如果我们赔偿了石庆华先生,会不会引发大批中国劳工向我们索赔?我们可不愿意面对那样的局面!”
唐律师又气又急,他激动地对副社长说:“你株式会社在中国劳工身上欠下了血债,不管是哪位劳工索赔,你们都应该赔偿!”此时,副社长只剩下不停地摇头。见此情景,唐律师愤然离去,并准备再次前往东京地方法院递交诉讼材料。日本官员得知此事后,火速找到唐律师,将他拦下,并承诺一定要继续做这家株式会社的工作,督促他们尽快解决该问题。见协商解决的希望尚存,唐律师只得暂缓诉讼,并于数日后返回国内。
此后,唐律师又几次前往日本交涉此事,但日本株式会社始终未同意道歉和赔偿。石大爷在煎熬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身体已大不如前。他多么希望能尽快见到在日本的故人啊?但案件既没有协商解决,也没有立案,他在短期内亲自去日本的希望就基本破灭了。日本株式会社的态度不明朗,他们何时才能拿出真诚的态度?自己何时才赴日?对于这些问题,石大爷的心里没数儿!但他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一晃又是两年过去了,石大爷也没等来道歉和赔偿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