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1)
李原今天哪儿也没去,坐在办公室里看资料。许莺和聂勇也没什么活儿,只好待在办公室里陪他。
李原看着看着,忽然抬起头问许莺和聂勇:“你们也来看看。”说完把资料往桌子上一扔,然后自己往椅背上一靠。
许莺和聂勇拿起资料看了看,那是当年龙强技校投毒案的勘查报告。这份报告最大的特点就是照片多,两个人一张一张看过来,觉得有点云山雾罩的。
李原提示说:“这个案子是在糖醋排骨里面投毒,糖醋排骨是任保兴做的,所以你们首先要注意的是跟糖醋排骨、任保兴的灶台有关的照片。”
许莺说:“要说跟糖醋排骨有关的……那关系最大的就是这个水牌子了。”她说着话把那张水牌的照片放在桌上,那上面写着“今日供应”、“糖醋排骨”、“清炖豆腐”、“苦瓜炒鸡蛋”、“清炒白菜”、“西红柿鸡蛋汤”。
李原瞥了一眼:“你从这上面看出什么来了?”
许莺有点为难:“这……看不出什么来。”
李原倒没说什么:“那再看看别的。”
许莺又挑了一张照片:“这应该是那盆糖醋排骨吧,颜色可真够重的。”
李原看了一眼:“食堂的菜都这样,让你一眼看不出是萝卜还是排骨。这样一来,至少没吃到嘴里之前,心里还算舒服点儿。另外,那个菜里糖和醋也特别重,因为排骨不太新鲜,得靠这个来压怪味儿……这个有什么特别的吗?”
许莺一吐舌头:“没看出来。”
聂勇挑出几张照片来:“这个是任保兴的灶台吧,要是投毒的话,是不是这里应该有点什么不对劲的。”
李原看了看聂勇挑的那几张照片,一张是灶台上面架了个大铁锅,锅里放着一个炒勺。那个灶是个八眼的煤气灶,和旁边的一个大煤气罐连着。炒锅的左边放着各种调料,油盐酱醋一应俱全,盐、胡椒面、味精、辣椒面这些东西放在不锈钢碗里,酱油、醋这些放在原来的瓶子里,调料后面的墙上挂着刷子、笊篱等厨具。灶台右边紧挨着水池,这个水池是任保兴专用的,当初就是在这个水池里面找到了毒鼠强和包装纸袋。
许莺看了看:“老李,当初你们判断得也算合理吧。任保兴做饭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在菜里下了毒鼠强,然后把装毒鼠强的纸包扔进了下水道。”
李原说:“我总觉得,如果是那样的话,案子就太简单了。”
许莺有点纳闷:“简单就不对吗?”
李原摇摇头:“不是对不对的问题。这个水池子因为常年用来刷锅,经常会堵,平时下水也不太畅通。任保兴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情况,他也应该能够预见得到,这个纸袋子扔进下水道里,很有可能就被堵在水管子里下不去了,当时我们能找到这个纸袋子也是这个原因。投毒这种事经常都是有预谋的,如果是任保兴投毒的话,他不可能想不到这种事。所以,这个案子,与其说是任保兴作案,不如说他是被人陷害的。”
许莺和聂勇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许莺才问:“你们当年也是这么想的吗?”
李原有点慵懒地说:“我是这么想的,但一时又提不出其它反证来。后来觉得即便凶手不是任保兴,也一定与他有关,所以就开始了对他的调查。没想到调查来调查去,什么结果都没有。”
许莺小心地说:“老李,我听说当初对任保兴又是拘留又是搜查的,他是不是要恨死警察了。”
李原叹口气:“不知道,当时出了这个案子,影响相当坏,各方面的压力都特别大,所以一发现这个纸袋,所有人都红了眼了,一定要从任保兴身上打开缺口。现在想想,说不定当时就因为这个原因,把真正的凶手给放跑了。”
聂勇犹豫了半天才问出一句话:“那个,老李,你觉得龙强这个案子跟这回这个投毒案到底有多大关系?”
李原斟酌了一下:“我觉得老廖他们的判断应该没错,这两个案子关联应该不小。”
聂勇说:“可是,老李,龙强这个案子里,装毒鼠强的纸袋都被凶手扔了,这是不是说明凶手当时是把所有的毒鼠强全用上了?”
李原说:“你的意思是说现在这个案子里用的不是当初龙强投毒案里剩下的毒药?”
聂勇表现得为难,李原却点点头:“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但首先,现在根本无法确定当年那个纸袋里是全部的毒鼠强,其次,这两个案子只是有关联,谁也没说现在这个投毒案的凶手就是当年龙强技校投毒案的凶手。”
聂勇看看许莺,一时有些茫然不解。许莺又问了一个问题:“那,当初郝伟龙突然失踪,你们就没有怀疑过他?”
李原说:“怎么没怀疑过。其实当初食堂里这五个人当中,郝伟龙的嫌疑是最轻的。首先,从动机上就说不过去,他在自己开的学校里投毒等于砸自己的饭碗。更何况,从后来调查的结果,他这个技校盈利情况还不错。另外,郝伟龙这个人对人相当苛刻,所以记恨他的人是很多的,但要说他恨谁,还真说不上。要说他投毒打算害谁,这个人还真是难找。”
许莺说:“那后来郝伟龙突然消失,又重新查过他吗?”
李原说:“查是查过,但一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三人一时默然,过了一会儿,李原才说:“咱们别在这儿纠缠了,我忽然想起来,丁蔚在案发那天到过智盈大厦附近,这事儿还没找他们爷俩核实过呢。”
丁国树和丁蔚父子两个都在他们那个玩具厂里,李原他们先找到丁国树的办公室。丁国树正在忙着打电话,李原在门口听了听,大致是贷款、订单之类的事情。
好容易等丁国树的电话稍稍安静了些,李原敲了敲开着的房门。丁国树一抬头,见是李原,脸上沉得像一汪水一样,用手机械地指了一下:“请坐。”
李原他们坐在沙发上,丁国树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又有事吗?”
李原厚着脸皮说:“嗯,有点。”
丁国树说:“有什么事儿?”
李原说:“其实,我们不是找您,我们是来找丁蔚。”
丁国树的开始拧眉毛了:“什么,没完没了地找他干吗?”
李原说:“总共也就找了一次吧,怎么能说是没完没了呢?”
丁国树显然很生气:“他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
李原说:“他可不是孩子,今年也二十多了,早都成年了。”
丁国树说:“你能不能……”
李原很粗暴地打断他:“抱歉,我已经说过了,我们今天来找他是了解情况,麻烦您让我们见见他。”
丁国树被顶得直喘粗气,半天才狠狠地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喂,丁蔚,来我办公室一趟,上次来咱家那个警察,”他又看了一眼聂勇和许莺,“还有另外两个一起来的,说有事找你。”
对于丁国树不友好的态度,李原倒没往心里去。他见丁国树放下了电话,就很随便地问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丁国树看了他一眼,也有点凶不起来了:“还行吧。”他说得含含糊糊地,似乎是在敷衍。
李原看看他身后的橱柜里,那里面的玩具琳琅满目:“你们做的东西还真不少嘛。”
丁国树也回头看了看:“嗯,跟着单子走吧。”
李原说:“这些东西千奇百怪的,不好做吧。”
丁国树说:“还好,我们一般是客户提供模具。不用开新模子,就容易多了。”他的口气似乎缓和了一些。
李原说:“您这厂子一直都是这么干下来的?”
丁国树说:“那倒不是,一开始也是自己开模子的,但是费用太高,而且拿到市场上也卖不动,后来才改成这样的。”
李原站起来,走到丁国树旁边,很有兴致地浏览着这些玩具:“这些小东西零件这么多,要做的话,也很麻烦吧。”
丁国树说:“还行吧,熟手还是很快的,无非就是螺丝、卯榫、粘胶什么的,配合起来而已,速度快的话,两分钟一个就出来了。”
李原看得很仔细:“看不出来,这要是我,肯定弄得满手都是胶水。”
丁国树“嗯”了一声:“有经验的老师傅,干什么手上都有准。”
他们正说着,穿着工作服的丁蔚出现在门口。他还是那么怯生生的。李原一回头看到了他:“丁蔚,你好啊,又见面了。”说着他向丁蔚伸出手去。
丁蔚机械地把手伸出来,李原握了握,只觉得他掌心冰凉,还有汗。他回过头来,对丁国树说:“我们想单独说两句话,您看方便吗?”
丁国树刚点燃了一支烟,他一听李原这话直皱眉:“就在这儿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