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恕我耳拙。你明明有了位情投意合的未婚妻,还要向我求娶苏若?而且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让苏若当你的妾室。”
凤袍在身,头戴金冠的皇后娘娘,此刻面上正流露出一种格外恼怒之色。
前些日子,美人妆大火,一切线索都被烧的干干净净,纵火的人,被证实是美人妆的老板,也已经找到尸体。
许多人因此大松了一口气,没过几日之后,上京城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繁花似锦的热闹。
而最大的热闹,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裴患大人要娶百花宴上一见钟情的美人孙家小姐之事。
更何况,皇帝为了给这位手下第一得力干将面子,还允诺,会亲临主婚,这可以说是天大的恩宠与荣耀。
一时间,上京城内从权贵名流,到贩夫走卒,无人不议论,这将会是怎样的一场盛事。
现在,这位第一男猪脚居然以无比正式的态度,向她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阿敏觉得,这很可笑。
为了避免尴尬,阿敏今天将约见的地方定在了湖心一处小亭。
四周临水,远处的人既看不清楚人,说什么更是不可能听的清。
出门若是不带苏若,那只能带着诤诤,幸好这丫头办事一向稳妥,看阿敏与裴患如此气氛,也知道站在一旁并不多话。
“娘娘,阿若的身份尴尬,臣是没有办法娶为正妻的,陛下也不会同意。所以特意挑了孙冰凝为正妻,阿若一身本事,必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能被苏若看上,裴患自有其过人之处。
相貌端正,一脸谦和,眼睛里闪现的是睿智的光彩,不得不说,这个男人是有着其独特的吸引力的。
亭外,阳光照耀在湖泊之上,显现出另一种别样的形式,一片,又一片,随着水中的波纹分散开来,又慢慢聚拢,就如阿敏此刻的心情。
原本以为,可以听到一个不一样的回答,或者是某个不得已的借口,若是这样,阿敏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成全他们,而现在,这算什么呢?
聪明人到底是聪明人,居然把一切都想的清清楚楚了!
“裴大人,阿若在你心里,算是什么呢?一块美味的糕点,吃可能会害牙病,不吃,却会时时刻刻的念着?”
阿敏觉得最近真是流年不利的很,大概所有的渣男都叫她碰到了吧!
“娘娘,臣也是为了她好。若不然,苏若怕是能不能活在这个世界上还尚未可知。还请娘娘成全。”
裴患当初,无非是想让苏若的身份过一过明路,以为这位娘娘一向冷漠的性子,要求娶苏若也并非什么难事,现如今竟是如此的奇怪,看这位主子的架势,竟是要为苏若出头吗?
“那真是抱歉了,本宫身边的尚宫,第一得力之人,去给你裴大人做妾,是太给你面子了,还是让本宫太没面子了!裴大人若是娶妻,自可去找阿若。若是让她为妾,别就算阿若同意了,本宫也不会同意的。还有,裴大人。”
阿敏向前一步,气势汹汹,一副要与人干架的模样。
阿敏笑笑,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你觉得,陛下如此应你,是真的在应你,还是一种试探?”
仔细算来,苏若可是皇帝活着的亲人中,血缘最为亲近的。至于她那个惹事的姑姑,皇帝的生母,阿敏现在是确定不了是死是活。若非薛岄太讨厌苏家人,苏若就是封个公主也不算过分。可是就算皇帝讨厌苏家人,也不代表可以容忍,自己的嫡亲表妹给臣子为妾。
这些事情,皇帝本人又不好直接说,所以明知**与外臣私下见面,不合礼法,还是同意阿敏与裴患的见面。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知道阿敏是绝对不会同意苏若做裴患的妾室。
“娘娘,这是何意?”
裴患是个聪明人,自然很快想到了其中的关节。
“裴大人如此聪明的人,还要本宫教你吗?所谓站得越高摔的越惨,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你过分了!”
阿敏不想再废话,转身对一旁的诤诤吩咐到,“我们走。”
然后就迈步潇洒的向连接岸边的小桥走去。
“气死了,气死了,怎么好白菜都让猪拱了,裴患这么个一心钻营的官迷,怎么配得上苏若!怎么那些好女子就遇不见一个好男人呢!”
回到寝宫许久,连晚饭都吃过,阿敏翻了翻游记,拨弄了一会儿琴弦,又调制了一款新香,还喝了一壶竹林里清水煮的茶,依然没有平静下来。
心里被堵的有些闷闷的,在众人面前有不可失态,忍过许久之后,室内无人时,才开始抱着枕头发泄起来。
“行了,安静会儿啊,男人不是从来这样。无论是这个世界,或者是我的世界甚至是你原来待的号称文明发达的现代社会,男人永远都是这样的。”
珈蓝被阿敏朝的头疼,无奈地说这不是安慰的安慰。
“既然你闲得发慌,那割手吧,金脉录上的图案不是又有变化了,看看这是个什么情况。”
珈蓝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不适的感觉,于是原本放在那里不出事不动的金脉录却变成了每日必翻,今日看,图册上又显示出了新的东西。
“可是这一碗饭,一桌子菜算什么指示?就想上次谁也想不到镜子的意思,居然是镜精。这次一桌饭菜,不知道哪个可以成精了!”
阿敏一想到镜子居然能像人一样出生长大,真是越想越别扭。
“行了,少废话,不就是怕疼吗?早晚都要有这么一下子。磨叽半天也改变不了你注定要放血的命运。”
珈蓝身为一只外形很萌的小白狗,放起狠话来也是威力大减,比如此刻,阿敏就挺想笑的。
“割还是不割?”
“阿敏。”
一声忽然出现的呼唤声惊的阿敏差点把怀里的小白狗摔到地上,一个绝对不该在此刻出现的人,居然就就出现了。
“陛下。”
阿敏此刻身上不过穿了件轻薄的寝衣,头发也是送散的披着,是个挺不成体统的装扮。
不过此刻,显然没有什么穿衣打扮的空间,硬着头皮起身行礼,心里却在回忆自己最近做了什么事居然劳得皇帝大驾。
“阿敏,今天裴患去见我,说宁愿辞官,也要和苏若在一起,请你一定要成全他们。”
原来竟是为了这件事,裴患到是聪明,想出这么个以退为进的招儿,明知道皇帝是不会答应让他辞官的。
不过,真是让人厌烦的心机。
“你放心,你和苏若相处的这么好,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些。朕是不会答应他的。”
薛岄不知此刻自己为何会站在这个地方,有些话,想说,却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多谢陛下。”
阿敏礼貌地道了一声谢,心里却略感悲凉,什么时候起,他们两人之间,居然变成这幅客气而有礼的模样。
“阿敏,前些日子,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当年,我没有做那个选择,而是做了另外一个挺傻的选择,然后许多人,都因此而死了,蛮族人占了整个江山,让中原大地沦为他们的放牧场,到处都是一片惨淡。阿敏,当年,若是我没做现在这个选择,你是不是就不会恨我了!”
薛岄想了许久,从那个奇怪的梦境中醒来时,心中的疑问久久盘旋,让他坐立难安,不得不亲自来问一问阿敏。
“这”
阿敏没想到薛岄会问她这个问题?
该如何回答呢?
如果你有个爱了很多年的人,会希望他活的好吗?
当然。
如果你有个爱了很多年的人,会痛恨他的背叛吗?
当然。
爱与恨,纠结在一起,如一团乱麻,根本找不到解开的方法了。
“阿岳,那你呢?若是可以再来一次,你会做哪种选择?是各自生还是一起死?”
这么久以来努力维持的平和在这一刻还是被打破了,许多事情,不是装作看不见就真的不存在的。
“我会怎么样?我会怎么样?阿敏,我是个男人,男人是需要野心,要建立功业的!难道,我没有想过当一个忠臣吗?我为天下,淤血杀敌,满身伤疤,他们谁注意到过我。难道你忘了吗?那次蛮族几乎南下成功了,我一人独守孤城,朝廷呢?无兵,无粮,什么都没有,明知道你我两心相许,就等着我死之后好让你去和亲!若非我孤注一掷,夜袭蛮族粮道,你现在在哪?我现在又在哪?”
“我知道,我知道的。”
阿敏心中酸楚,眼泪几乎要掉下来。这件事情,前世的她也曾经历,那时的她已经绝望无助的拔开了刀鞘,只差一点就血溅当场。
“我不是不想做忠臣,可是忠臣会有什么好结果,我死了,死得再凄惨,人们也只会说我是个蠢材,笨蛋,傻瓜,死也是死于我的愚蠢!而现在,我是开创新朝的一代帝王,万人朝拜,千秋称颂!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个成王败寇的世界。我成了,一切就会变得非常简单,而那些事情,我有足够的能力保证不会发生!”
“你,你,说的,都对。”
刚说完一句话,便是满嘴的鲜血涌出,原来阿敏一直忍着,是因为在不停地吐血。
“阿敏,来人,快来人。”
薛岄慌忙地喊着,顾不得鲜血沾满衣袖。
“阿岳。”
阿敏伸出一只手,抚上那张熟悉的英俊的面孔,嘴巴一张一合,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阿敏,阿敏!”
薛岄此生,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恐惧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