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双
这本《城市器物》静静躺在我书桌上,差不多一个月了。先前,作者嘱我写序,答应五天后写好给他,可竟然延宕了这样久。现在,该我为轻诺付出代价了。
随这本并不喧嚣,反倒有几分难得宁静的诗集,作者还送给我一本已经出版的《故乡的方向》。在这本诗集里,我看到年轻时颇尊崇的《星星》诗刊的现任主编,以及久疏音讯的老师兼曾经的同事蓝棣之先生,他们为永才撰写的序言。还认真拜读了作者为自己两本诗集撰写的后记,尤其是命我为序的这本,其后记意气勤勤恳恳,情思源远流长,读来令人感喟。说实在话,阅读完这些文字以后,我很后悔,也很沮丧,顿生“崔颢题诗在上头”的无力感。
大凡,为诗集作序,都要从中梳理出一些精彩的句子来解读或演绎,或借用古往今来、亦中亦西的诗学理论,高屋建瓴地评判,以导引读者,或确定诗作的品格。自然,不乏溢美之词,奉承几句,作者欣欣然,读者也觉得没有浪费自己的金钱与精力。
刚刚捉笔的时候,也准备照这样的老路子写下去,开了几次头,都不满意。精心挑选了这本诗集中的几首,也刻意拈出庶几堪为名句的诗句,洋洋洒洒地开始附会、想象、挖掘和导读,这样写了几个段落,下笔越来越生滞,感觉越来越俗气,自己也越来越失去信心。
诗人是文学家中最敏锐的一个群落,也是最标新立异的一个群体,同时还是集最坚强与最脆弱微妙于一身的一个群体。记得倡导“纯诗”的爱伦坡讲过,诗是不能翻译的。在我看来,岂止不能翻译,诗歌这种所有语言最高艺术形式的体裁,也是不能解读的。一旦阐释,就会产生表现即是对表现的否定之效应。我因此时常对诗歌评论家们的努力有些不屑,在我的内心,总觉得他们那些蹩脚的自我感觉良好的评论,本质上不过是在糟蹋诗歌。但令我气短的是,如果我还有那么一点诗歌赏鉴的能力,那些我所不屑的评论家们的文字,其实曾经对我帮助很大。绕口令般写下这几句,我想清楚表明一个观点——诗歌的确最不需要阐释,当然也就不需要专职去批评或赞美。对待诗歌,最好的姿态就是让接受者自己去阅读,最好大声朗读,用心灵去朗诵。在语言节奏的乐音里,以一个心灵去谛听另一个心灵。千千万万个读诗的心灵,都在期待与诗歌共鸣;而千千万万个诗人,同样也都在殷切盼望无数读者的回声。除了上帝,我想,没有任何凡人能担当起阐释诗歌的大任。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便完全丧失了写下去的兴趣与勇气。
我与《城市器物》的作者永才,直接交往的时间已逾26年。好几次,当我感觉似乎因为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因素,几乎要永远不再延续友情的时候,他却总是神奇地出现在我的视野,然后,一切似乎又都接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