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庭审更是受人瞩目上一次的犯人突然改了口供,下面的人已经议论纷纷,纵使邱南月下令封了口,免不了有人走漏了消息,风声四起,使得这次庭审不得不郑重起来,例如,宁王就从堂上做客变成了堂下真正受审之人。
“宁王,对太子弹劾你贪污受贿一事,有何解释?”“明镜高悬”的牌匾下,邱南月正襟危坐,声色严厉。
宁王一愣,没想到邱南月如此煞有介事,想想估摸着他是为了好交差,戏要做足,便回禀道:“本王对此事确实毫不知情,回去查探一番后,才发现原来是我府上的幕僚梅清远借着本王的名声在外收敛不义之财,为非作歹,甚至上一次汤臣斌诬陷本王一事,也是此人在幕后策划,昨日本王已将此人捉拿归案,望大人明察,还本王一个清白。”
邱南月看了一眼宁王,对下面的人喊道:“来人,带梅清远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狱卒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回禀大人,那个梅清远死在了牢里!”
“什么!”邱南月和宁王具是惊呼出声,“好好的犯人怎么会死了!”邱南月厉声问道。
“小的也不知道,早上见他还好好的,一眨眼的功夫,不知怎么就断气了,看起来像是自杀。”那狱卒战战兢兢的回答着。
“自杀?”邱南月皱着眉头,狐疑的看了宁王一眼,又继续吩咐,“快叫仵作去验清楚了。”
一听是自杀,宁王倒是松了口气,想来这梅清远做的倒是利落,竟直接了了自己的性命,让人不再有任何可乘之机。他正了正神色,“大人,依本王看,这梅清远定是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难逃一劫,才畏罪自杀了,这恰恰说明了本王的清白。”
此时底下又是议论声一片,这连续两次审判都出了问题,怎么可能就简单判了宁王无罪呢,可是眼下死无对证,他确实拿宁王一点法子都没有,正当他犹疑不定时,外面响起了长长的吟颂声:“皇上驾到。”
众人皆惊,连忙伏首跪地,一面齐声喊道:“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吧。”真宗坐在邱南月刚刚的位子上,沉声问道:“邱丞相,案子审的怎么样了?”
邱南月上前一步:“启禀皇上,此案一审的时候犯人忽然改了口供,二审的时候犯人又死于狱中,依臣下看,如此多生变故,背后定有隐情。”
宁王大惊失色,本以为邱南月是替他说话的,竟想不到他背后捅了他一刀,他大怒:“邱南月你——”
“宁王!”真宗喝住,宁王才憋住火回禀:“皇兄,臣弟冤枉!这一切都是臣弟府中的幕僚背着臣弟干的,那犯人死在狱中实属畏罪自杀,望皇兄明察!”
真宗阴沉着脸看着下面的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好了,此案就审到这里,传令下去,罚宁王半年的俸禄,回府闭门思过三个月。在此期间,将手中掌管的兵权交由楚王代管。”
“皇兄!”听到这话,宁王变了脸色,其他的都无妨,可这交兵权一事怎么能轻易妥协,他咬了咬牙,只能一字一字道:“臣弟确实冤枉。”
真宗明显对宁王的态度大为不悦:“冤枉?还不是你管教下人无方才惹出这些事,还是你希望朕再查下去?”
宁王一愣,气焰顿时消了大半,他听出来了,真宗这算是在给他台阶下:“臣弟不敢。”
“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随后又是一阵迎送跪拜声,待真宗走了之后,宁王起身恶狠狠的看了一眼邱南月,也拂袖而去。
入夜后的荣棠巷失了白日里的热闹,一片寂静,看起来与寻常百姓家无异。
“今天皇上怎么会突然来?”邱府的书房里,邱南月不解的问面前的人。
赵雍的脸色并不好看,神色复杂,按说事情的发展是有利于他的,他理应高兴才是,但是他的表情中却毫无喜色,倒是有几分无奈和失望。久久的,他长叹出一口气,慢慢说道:“我原以为皇兄此次只是要给三哥一个警告,没想到他是真的要除掉三哥。这次查案只不过是个幌子,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削宁王的兵权,所以不管你这案子查出个什么,最后都会是这个结果,皇兄素来熟知三哥的性子,现在表面上是给他台阶下了,但夺了他的兵权让他吃了个闷亏才是真正激怒他。”
“那为何不把兵权直接交给太子?”邱南月听得渐渐明朗起来,不禁也觉得有些心惊,原以为自己是抓住了机会搞垮宁王,却是跳进了真宗设的陷阱里。
赵雍冷笑了一声:“宁王手下的兵会轻易任太子摆布?你没有带过兵不知道,三哥虽然论谋略差了一些,但论带兵打仗却是好手,这些将士跟了宁王这么多年很难说到底是忠于皇上还是忠于宁王,所以难保如果宁王要造反,这些人不会跟随他。但若换做是我,一来宁王的军队里还有些十多年前曾跟随过我的老部下,兴许我还能暂时稳住这些人,二来即使我这边不成,皇兄和太子手中还有白将军的人和一支锦衣卫,只要宁王一有动静,掌握好时机将他拿下应是不成问题,彼时这些人群龙无首,还不是尽在皇兄掌握之中。”
邱南月听了这一番话也沉默了,亲生兄弟说下手就下手了,而且如此不留余地,真宗果真是够狠心:“那这样的话,宁王的兵权落入你手中,不是反而对我们有利么?”
赵雍摇摇头:“没有那么简单,皇兄如此精明多疑的人怎会让我真的接触到实权?我不过是个挡箭牌而已。我猜这也算是他对我另一方面的考量,若我真在此时染指了宁王的兵权,恐怕到时我就成了宁王乱党中的一员,直接将我们一网打尽了,就像十几年前一样,他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他说着目光渐渐变得悠长,似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原以为出现了一个转机,却不曾想落入别人的局。邱南月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感受到皇室斗争的残酷,不过这反倒激起了他的斗志,这样他就必须要帮赵雍赢了这场战争。他皱着眉头思索着:“你不觉得这些事情都太蹊跷了么,宁王的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太子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赵雍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对,为何太子和皇兄突然这个时候下手?要说时机的话,现在也并不是什么好时机,怎么就选在了此时呢?“我现在倒是可以帮你一把”——不知为何,那日赵如眉的话突然跳进脑海里,难道是她?仔细将这几日的事情捋一捋,上次她让他设宴款待众人,那日宁王匆匆忙忙的先走了,后来她的神情也一直不大对劲,然后没隔几天太子就突然向宁王发难,这中间定和她脱不了关系,如果这一切都是赵如眉在背后推波助澜,那这个女人就实在太可怕了,不,他必须要想法设法将她控制住。
“王爷?”邱南月见他半天没有说话,喊了一声。
赵雍回过神来,愣了愣,又皱起眉头:“梅清远都安顿好了吧?”
“一切都已经安置妥当了。”邱南月点头回答。
他顿了顿,许久,拍了拍邱南月的肩膀:“行了,我心中都有数了,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出意料的话,这两日皇兄一定会密诏我入宫。”他冷笑着,眼里极尽嘲讽。
宁王回到府中当然是大为光火,在厅里就大声叫骂:“这个邱南月竟然敢在背后捅本王一刀!”
“王爷,要不属下找人将他做了?”没了梅清远,宁王手下的这些将领基本上都是些有勇无谋之辈。
宁王大骂:“蠢货,此时杀了他不是告诉所有人,他邱南月是我派人杀的么!”
“王爷,”此时,堂下一位资历尚浅的将领突然开口道,“依属下看来,这邱南月八成是与皇上和太子是一伙的——”
“去去去,这儿有你说话的份么?”旁边一个跟了宁王十多年的部下不耐烦的打断那人的话。
宁王瞪了堂下一眼,老部下往后缩了缩脑袋闭了嘴,宁王开口道:“你继续说。”
那人得了允许,便往前站了一步:“这个邱南月开始的时候收了王爷的礼,假意和王爷合作,表面上事事都给王爷面子,顺着王爷的心意,但仔细想想,其实此人从未为王爷真正的谋过什么好处,反倒从这儿套取了不少消息,而此次王爷被太子弹劾,皇上又恰恰将此案交由他审理,之前王爷与邱南月交好,就算皇上不知,太子可是看在眼里的,而他居然没有反对,之后接二连三的证人出事,依属下猜测,八CD是那邱南月搞得鬼,而今天好端端的皇上居然亲临大理寺审案,邱南月又当面拆王爷的台,这不正说明了此事早有预谋,而且正是皇上连同太子和邱南月给王爷设的局!”
宁王听他分析的头头是道,将这前前后后一连串的事情又仔细想了想,发现果真是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沉思着,眉头紧皱:“那依你看,本王该如何做?”
那人顿了顿,似乎心里挣扎了一番,忽的“噗通”跪了下来:“请王爷恕微臣斗胆,既然皇上对您如此不念手足之情,王爷还顾及什么?眼下我们兵力充足,大军在城外蓄势待发,只等王爷一声令下便可攻下城门!”
众人皆是一惊,没料到此人年纪尚浅,竟敢说出这话出来,纷纷犹豫着看着宁王的神色,宁王被他鼓动的自然是心潮澎湃,跃跃欲试,可又不得不有所顾虑,眼下发兵,师出无名,就算他真成功了,最终还不是落个乱臣贼子谋取皇位的名声。
那人也看出了宁王的犹疑,又道:“王爷,当今皇上的皇位还不是篡权夺来的,这个天下本来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王爷又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王爷真的要将兵权亲手交给别人才甘心吗?”
“不可能!”宁王嚯的拍案站起来,大喝,“想让我交出兵权门儿都没有!”他拳头紧紧握着,眼中的怒火似要喷了出来,环视了一圈堂下的人,“众位将士,你们可愿追随本王?”
堂下的人面面相觑,最终一个一个拜倒在地,齐声高喊:“誓死效忠王爷!”
宁王听了更是信心满满,振臂高呼:“好,五日后的祭奠仪式就是我们动手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