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大早卫灵儿就拉着墨色去了城西的宏福客栈,远远就听见萧鸣的哭音:“师父,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我以后好好练功就是,你别走啊,师父!”
卫灵儿一听不对劲,甩开墨色的手一路小跑到后院,只见院子里,萧鸣抱着乔陌的腿,眼泪鼻涕哭花了脸,沈小青也是红肿着眼睛站在一旁,而乔陌,负着双手,别过脸不看萧鸣,一声不吭。
“师兄!”卫灵儿跑过去,拉着他的手臂,“你要走?”
乔陌转过脸,看到卫灵儿和站在门口的墨色,不禁讶异:“灵儿,你怎么来了?”
“你先告诉我,你这徒弟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要走?”
萧鸣认得卫灵儿,也知道乔陌还听她些话,抓紧一切能够说动乔陌的稻草,连忙道:“姐姐,真的,刚刚小青姐姐跟我说师父他要走,离开京师,再也不回来了,姐姐,你快劝劝我师父吧!”
卫灵儿听了这话,满脸愠色:“师兄,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乔陌低头看了一眼萧鸣,又看看卫灵儿,一脸难色,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卫灵儿见他点了头,先是一抹怒色闪过目中,但见他如今这一身潦倒的模样,不禁心头一酸:“师兄,你到底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出来呀,我们一起想想法子,你一个人憋在心里哪能解决?”
而乔陌只是垂着目光看着地面,一言不发。
站在一旁的沈小青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乔大哥,既然我们这么多人都说不动你,你要走便走吧,萧鸣我会答应你,好好照顾他的。”
“什么要走就走!”卫灵儿怒骂道,“师兄,你不管他们,你也不管我了吗?你不要等赵姐姐回来了吗?她回来看不到你,该怎么办!”
本想着搬出赵如眉,乔陌应该会动摇,岂料他确实颤了一下,却浮出一丝自嘲的冷笑,然后慢慢抬起头望着一脸愠色的卫灵儿:“灵儿,你太看得起你师兄了,她会在意我?她心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乔公子!”一直未出声的墨色忽的寒声道。
乔陌目光迎过去,丝毫不怯:“怎么,你要替她打抱不平?你跟了她这么久,是不是就以为很了解她了?”他冷冷笑道,“墨色,也许你也不过是她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何必这么卖命呢?”
“师——”,卫灵儿在一边眼看两人情况不对,刚要出声制止乔陌,墨色已经栖身上前扣住乔陌的喉咙,身上杀气大盛,只听他恶狠狠的盯着乔陌,一字一句道:“我不准你说姑娘半句不是!”
沈小青和萧鸣见状都是大惊,连忙上前阻止,却不及乔陌霍然出手反扣一招,也扼住了墨色的咽喉,两人都寒着脸看着对方,互不相让。
卫灵儿夹在他们中间,急得头上直冒汗,怎么劝两个人都不肯松手,无奈之下,她嚯的拔出自己的贴身匕首贴上自己的脖子:“要死一起死好了!”
“灵儿!”两人惊呼都迅速撤手,一个打飞她手中的匕首,一个钳制住她的双手。
众人都是一阵惊吓,卫灵儿看两人终于松了手,也是松了口气,叫嚷着:“好啦,放开我,我那么怕死,怎么可能自己抹脖子,不过你们两个要再这个样子,我可就再也不理你们了!”
乔陌和墨色相互望了一眼,没说什么,但都克制了自己的火气。
卫灵儿环顾了一眼在场的人,萧鸣和沈小青都长吁了一口气,她撇了撇嘴,一手拉住身边的一个人,把墨色和乔陌都拉进了厢房:“走,跟我来。”她刚踏入房中,就“砰”的一声关了房门,把另外两人关在了门外。再回头看看好似仇人的两人,撅着嘴,“你们两个人这样,还让不让我说话了?”
墨色也冷静了下来,脸色渐渐缓和许多,在桌边坐了下来。
卫灵儿走过去拉着乔陌的手臂:“师兄,现在没外人在,你就跟我们照实说了吧,到底怎么了?”
乔陌不应声,卫灵儿追问道:“不会是赵姐姐出了什么事吧。”
墨色神色一紧,却听乔陌冷笑道:“她能出什么事?她处处为自己着想,哪能让自己出了事?”
“乔陌!”墨色霍然站起身,怒喝。
卫灵儿连忙拦住墨色,急得直跺脚:“师兄,有话你不能好好说么!”
乔陌看着墨色激动的神色和卫灵儿极力阻拦的模样,一种苍凉感忽从心底而生,他叹了一口气,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没发生什么事,只是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就这样而已。”
“为什么啊?”卫灵儿走过去蹲在他的身侧,拉着他的手,柔声问,“师兄,你从来都不是半途而废的人,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你才会这样,你那么爱赵姐姐,怎么会现在说放弃就放弃呢?”
乔陌怔怔的望着含着眼泪的卫灵儿,口中喃喃:“是啊,我这么爱她……”
“师兄?”卫灵儿担忧的晃了晃他。
他的神色渐渐恢复清明,吸了一口气,摸了摸卫灵儿的头:“也许,自始至终你都看错了你师兄,我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他站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墨色厉声喊住他,“你果真要走?”
乔陌冷冷答道:“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我可没这份心思!”墨色冷嘲,“我只是替姑娘不值,竟在你身上付了真心!”
“真心?”乔陌像是听了极大的笑话,转过身来,“她有心吗?”
墨色暗自握紧了拳头,压抑住怒火,咬牙道:“我跟着姑娘九年,虽不能说全然了解她的心思,却从未见过她像如今这样,为一个人左右权衡,摇摆不定,即使当年对她恩重如山的孙叔,她也未曾如此费尽心思,可是,自从遇见你,她就越来越不像以前的她!从前的赵如眉向来是心狠手辣,行事果断利落,从不留情,你说她无心无情,你怎么没想过她好端端的一个女儿家为何变成了这般!若不是身负血仇,背负着重任,她怎会这样!”他越说越激动,忽的身如鬼魅的上前揪住乔陌的衣领,“可是你都做了什么,连这样的等待你都不愿意,你还能做什么!呵,我以为,姑娘选中的人必定是能懂她的,原来也只不过如此,乔陌,我是没资格说你,我只是可怜姑娘这次走眼看错了你!”
乔陌挥开他的手臂,双目血丝遍布:“你又知道什么!我何曾没有努力去理解过她,可是她呢,她回我的都是什么,利用完我再一脚踢开,这就是你说的待我不同?这样的厚待我乔陌受不起!”
墨色一怔:“你见过她了?这话是她亲口说的?”
乔陌寒着脸不语。
墨色皱了皱眉头,想了想才道:“姑娘心气向来高,即使说出去的话再怎么后悔也不会低头认错,何况又是对着你,我不清楚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确定的是,姑娘对你绝对是不一样的,你若是真对她有一丝情谊,就去把事情来龙去脉都弄清楚,如若你真不想再纠缠下去,要走便走,我墨色绝不拦你。”说完他一把拉过卫灵儿离开了客栈。
乔陌默然的站在厢房里,墨色和卫灵儿离了房后,萧鸣拉着沈小青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不停的问东问西,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却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脑子里只墨色的那一句“姑娘对你绝对是不一样的”来回盘旋,他按住头颅,扶着桌子坐了下来,墨色说的是真的吗?那赵如眉那天说的又是什么,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傍晚的时候,又有人来访,乔陌冷哼一声:“你也是为了她而来?”
赵雍站在他身后,一阵静默,站在这里的这一瞬间,他终于体会到赵如眉是有多残忍,她一步一步的让眼前的人心甘情愿的走进这局棋中,他用情至深,她却步步为营,赵雍相信,到了最后,为了赵如眉乔陌即使万死也不辞,更何况那区区一道诏书了。这世上最可靠的枷锁是情字,最不能相信的也是这情字。想到这里,赵雍不禁觉得有些发寒。
身后的人半天没有说话,乔陌转过身子看了眼正在出神的赵雍,蹙了蹙眉,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楚王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我去看过她了。”赵雍突然出声。
乔陌怔住,没想到他突然冒出这一句。
“先前我确实不知道她的病况,若是知道,我必定不会让她去太子府。”赵雍低垂着脸,眉眼间一副愧色,“但是现在的事情已经由不得我掌控,她不可能这样贸贸然离开,不过你放心,此事了了之后,我定不会再让她做任何危险的事情。”
而乔陌只是瞥了他一眼,语气冷然:“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她的命她自己说了算。”
意料之中的反应,赵雍倒是叹了口气:“你们俩之间的事情我无权插手,你若真的想走,我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之前向你承诺的替你父亲翻案我定会竭尽所能,这是我们赵家欠你们陶家的,一切只要你想清楚就好,别给自己留有遗憾。”
乔陌在他的这番话中沉默不语,许久之后终于开口:“王爷无须费心,家父是罪有应得。”
赵雍一震,猛然抬起头,望着他掩没在阴影中的脸,看不清楚表情,罪有应得?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试探着道:“难道连你都不相信你爹?我与陶大人相识多年,他的秉性为人我都清楚,断不会去做叛国的事情,当初确实是我皇兄冤枉的你爹——”
“当年的事情不用再提了,王爷要说的既然都已经说了,就请回吧!”乔陌生硬的打断他,抬起头来脸色甚是难看,眼神中的厌恶毕露无遗。
赵雍微微一怔,抱了抱拳:“那在下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