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笑容一收,她虽是在寻问,但却是一股笃定的语气,她是这么肯定地将这个屎盆子扣到了头上了,水溶脸色冷了冷:“怎么,你觉得是我做的,是不是?”
心里突然有些犯堵,为她的不信任?自己何时这么在意过她的态度了?
见黛玉不吭声,水溶更加忿怒,他冷笑了一声:“我倒希望是我做的,只可惜,我还没那般无聊!”看着她眼中那不信任的表情,水溶哼了一声,负气般将头扭了过去,不再理她。
闷闷地生着气,自己在她眼里,就是这样一个无赖吗,什么样的坏事她不问青红皂白就扣到自己头上?
水溶此时也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生黛玉的气,反正就是心里不舒服,在轿子里再也坐不住,水溶越想越气,他猛地向抬轿的太监喊着:“停轿,我要下去!”一面拍打着。
黛玉见他一脸的嗔怒,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当他又在耍脾气于是也没理他,轿子停了,水溶气哼哼地自己掀起轿帘跨了出去,扭过头颠颠地跑远了。
太监有些愣愣地看着他,然后请求着黛玉:“王妃,您看?”黛玉淡淡地道:“没关系,我们回去,不必理他!”
时光总是在悄无声息中流逝,转眼已是半月,又是一个飘雨的日子,雨丝已经有了些许凉意,院中已经有了先行凋落的叶子。
不过这半个月来,她倒不算太辛苦,太后的寿辰过后,水溶却并没有再继续找她的麻烦,她本以为他会变本加厉继续整她,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他除了白天还照常装傻,偶尔无伤大雅地戏弄她一下,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恶意报复她。
更多的时候,他是自动消失,他究竟在干什么,黛玉没有兴趣,而无从打听,这也似乎与她没有关系,只要他不找她的麻烦,她应该庆幸才是。
每天闲在北宫,看会儿书,绣绣活计,倒也自在。外面已经有了飘飞的落叶了,每每这个季节,总是会让人情绪莫名地低落,黛玉望着窗外,手中拿着本书,随意地翻阅着,一时间竟迷迷糊糊地斜倚在床头睡着了,醒来时天已近黄昏。
自己睡了这么久吗,舒展着身子坐起来,一件淡紫色的长袍悄然滑落,衣服上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黛玉诧异地看了看,这件衣服,该是水溶的罢?
她不由陷入了沉思,他,竟然会如此好心?摇摇头,为自己的发现而自嘲,怎么会是他呢,他绝不会有这般好心。一定是青冉或紫鹃见自己睡着了披上的罢。
想着下了床,起身来到窗前,外面天似乎有丝阴沉,难道又要下雨了吗?
来到外间,嘱咐了紫鹃和青冉,自己想出去走走,紫鹃还想跟着她,黛玉一笑摆摆手表示没必要,紫鹃欲言又止见她阻止只得罢了,黛玉便一个人独自走了出来。
亭台楼阁,此时在黄昏下静穆着,在无言地诉说着四时的更迭,诉说着宫中的往事。
黛玉信步行来,脑子里却想着上午的事。今天上午,她去凤藻宫看了元春,元春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因保养得好,大腹便便,气色还算不错,就是神情看着有点忧郁。
恰好王夫人带着宝钗进宫探望元春,看当时的情形,似乎元春要与王夫人有话要说,于是黛玉察言观色便约了宝钗出来在花园中走了走。
二人此时相见,竟是别有一番感叹,黛玉观宝钗,人依旧气味沉静,寡言少语,只是与出阁前相比,眉宇间更添了一丝凝重,神情不似往日轻松。
二人默契地均避而不谈宝玉,但黛玉猜得出宝玉的情形肯定是不大好,影影绰绰地听到有关宝玉的消息,人变了许多,虽然在贾政的逼迫和宝钗的劝说下开始读书,但人较先前却是沉默了许多。
与宝钗分手,宝钗最后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各人终有各人的缘法!”那苦笑的样子,一直在黛玉眼前挥之不去,金玉良缘不是天赐的吗,已经成就了吗,可看样子当事人并不象人们传言的那般幸福,到底是谁的错呢?
她摇摇头,望着前面的树木发怔。这些事再想也无益了,与元春的谈话言犹在耳,黛玉自然不知,但听元春话里话外却是顾虑重重。
如今的荣府,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平时与荣府不睦的官员已经上了几道折子弹劾贾政,虽暂时被压下了,但想到府里人所作所为,仍让人悚然担忧。
黛玉想到贾府的命运和前途,心里便知只怕是早晚的事,虽极力地劝慰开导,但却也明白,自己的安慰是无济于事的,有些事非人力可为啊。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想到荣府的老老小小,心里仍象有什么东西堵着一般。
一时间,不知走到了何处,这时,不远处一个人影缓缓而来,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得能看得出对方清冷的眉眼,白衣胜雪,黑发如墨,是水明畅。
清风拂起他的衣袍,整个人仿佛谪仙一般似欲乘风归去!
他就那么飘飘然由远而近,黛玉站住,静静地启唇,飘然行礼:“大皇子万福!”水明畅清冷的目光轻轻地看了过来,朝着她微微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他是去竹林的罢,黛玉想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风起,他的身影依旧那么幽冷,淡漠,风卷起了他的长袖,清隽的影子仿佛一株碧绿的青竹,挺拔,俊逸。水明畅渐渐地消逝于视野之外……
她该谢谢他那日的相助,不是吗?
在这个皇宫里,终还是有一丝的温情存在的,不知怎地,黛玉觉得眼窝有些烫,心有丝软软地,自己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