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冉冉在心底幽幽叹息,又问了一句:“当时已经过了四更,你为何会在后花园中扫地呢?”
李子青一下子涨红了脸,期期艾艾地问:“王妃娘娘,一定要说吗?我说了请你不要生气,皇上不要治我的罪,更不要传到太后娘娘耳朵里。”
跟皇上谈条件!殿内宫女太监目瞪口呆,连申冉冉也惊住了。
和秋点点头:“好。”
“我听他们说,皇宫内的娘娘们都特别会保养。先不要说皇后娘娘天仙下凡似的,美到让人不敢直视,连太后娘娘都很美很美,虽然满头白发,无论看背影还是面容,都像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我、我是乡下人,进宫多时,从未遇见过皇后娘娘、太后娘娘,想偷偷看一眼也好,看一眼就当升天看仙女菩萨了,打听到太后常常四更天才从佛堂出来,便一夜没睡,假装早早起来扫地。”
他越往后说,身边的太监越惊慌,额上背后冷汗如雨。凭这一席话,不知可以加多少条罪名了!
令人诧异的是,皇上毫不在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李子青啊李子青,你真是个宝贝!”
“嗯,臣妾也这样觉得。有了他,简直就是有了开胃菜解语花。”皇后莎莲罗笑道。
她的骤然出现,李子青吓了一跳,继而目瞪口呆。
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美的女子,就算天仙也没有她这么美吧!在此之前前,他一直觉得无双王妃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花街柳巷的什么红牌花魁,连替她提鞋都不配。为了与比较下传说中很美的太后比较下,他每日早早起来扫地,连续熬了五六天,才见到太后,觉得太后也不过如此而已,根本比不上无双王妃的一半。如今,皇后娘娘一出现,立马将无双王妃压了下去,好像夜空中星星旁边的明月,他不由看呆了。
和秋重复了几下“开胃菜解语花”,不由一乐,道:“开胃菜是他,解语花是你。”又指了还在一旁发愣的申冉冉道:“忘忧酒。”
申冉冉回过神来,勉强笑道:“皇上办酒席呢,撮合撮合就一大桌了。”
和秋大笑不止。莎莲罗掩住嘴笑了好一会儿,指了指申冉冉的额头,道:“你这调皮鬼,难怪叫忘忧酒呢,有你的地方就免不了笑容。”
李子青也哈哈大笑,觉得皇帝和皇后也很有意思,和和气气,一点都不像戏台上人家演的那样高高在上,动不动“来人呐,拖出去,斩了”。
申冉冉望着面前的笑脸,心中酸涩。
从李子青的言行举止判断,他的出现,必然的等,偶然的救太后,并非因为记恨自己而迁怒于弟弟,自己倒错怪他了。
皇后莎莲罗向和秋开口,她要这个小太监往后在崇光殿侍奉,闲暇也可以听他说笑取乐一番。
和秋毫不犹豫答应了。
那时候,他们都没有想到,今日偶然的相见,已经为日后的巨变又埋下了一把钢刀,将他们的生活割得零零碎碎,血肉横飞。
如果能够遇见,申冉冉会不会克制住自己,不踏进宫门一步?
可惜,世事从来不能假设,也不能后悔。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线索,申冉冉告辞离宫,皇后莎莲罗极力挽留,和秋倒恩准她离开。
在回申府的路上,她想起方才种种,只觉得脑袋中乱糟糟。要是和夏在就好了,借助他分析分析,思路会清晰许多,甚至还有可能发现自己忽略的线索。
忽然又想到和秋所言,心中愁闷渐生,重重叠叠,压在心头。弟弟的一个半月,究竟是因何而来?
雨水比较大,马车行驶得不快。
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她叹了一口气。今年春种无雨,把老百姓害惨了,现在天上的水海水倒灌似的想下就下,难道要发洪水?呸!和夏乌鸦嘴,自己可别也来乌鸦!想起上次所说的旱灾,她赶紧闭合双掌,摇了摇,希望各路鬼神不要作怪。
青莲望着她奇怪的举动,欲言又止。王妃娘娘为了弟弟的性命不停奔走,此刻想必在为弟弟祈福求神吧。
回到府中,申夫人喜气洋洋地告诉她,弟弟昨晚收用了那个珠娘,并对刘管家说,今晚还是继续要她侍奉。刘管家已经出外求取良药,务必令申家留下香火。
申冉冉不敢告诉她,在和秋面前没有机会为弟弟求情,有个活生生的证人证实了,弟弟酒后掷刀杀人,并无可疑。她暗暗愤恨弟弟,好端端的喝什么酒扔什么刀!
如今,只剩下一个可疑人物了,要不要登门拜访?
她沉吟不语,申夫人还在唠唠叨叨,喜不自胜。她的注意力,似乎已经完全集中在香火二字,不管如何,一定要让儿子为申家留下后代:“那个珠娘面圆耳圆,一看就是好福相,希望能为我们申家保留一脉香火,那我终身持斋,绝不吃半点荤腥不喝半点酒。”
申冉冉喜不起来。
弟弟这样做,是可怜父母,还是最后狂欢?
“不行不行,只是珠娘一个,还是有点不放心。明日起,一定要换人,我不信上天真要灭我申家一门!”申夫人念叨着。
申冉冉看着她神经兮兮的,时喜时悲,心中大恸,想起心中那个结,忍痛开口道:“娘,太后娘娘为何答应一个半月的期限呢?你进宫求情用免死金牌换来的吗?”
“免死金牌,什么免死金牌!”申夫人嗤之以鼻,“假的,都是假的,太后娘娘说豹儿谋反,不予赦免!只是怜老爷子无后嗣,才答应我一个半月。”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申冉冉耳边回响着申夫人讥讽的轻笑。和夏,你为何要对我隐瞒与撒谎?将母亲哀求换来的一个半月归功于自己?
她只觉得全身松软,散了架似的,提不起一点精神。
申夫人忽然话题一转,紧紧拉住她的手,道:“不行,冉冉,你一定要帮忙,去求皇上,皇上一定能帮上忙的!他喜欢你,我们都知道,他一直都喜欢你,只要你开口,他一定帮忙!”
求太后尚且不行,求皇上又有何用?喜欢?忘忧酒?
申冉冉苦笑着思索和秋之前的举动,申夫人依旧不断催促她赶紧换衣服进宫去面圣求情。
自己不是刚刚才从宫里出来吗?
当头一块巨石压下,砸得申冉冉心魂俱丧。她紧紧盯住娘亲,娘亲浑然未觉,还一个劲地催促。
无边的恐怖如潮水涌来,申冉冉仿佛坠入了噩梦之中,周围都是参天巨树,她看不见一点点光,看不见出路在何方。
“是的,求皇上一定有用!他不是皇上吗?金口一开,就是太后也得听他的,豹儿肯定有救了!”申夫人欣喜万分,甚至埋怨自己居然之前一直没有想到走皇上的门路。
娘亲,竟忘记了自己刚刚才从宫里出来,她,她疯了吗?
申冉冉惊慌失措,转头四望,只见门外露出丫头们一角淡红色的衣裙,正想张口呼唤,又止住了。
不行,豹弟出了事,如果娘亲出事的消息传出,整个申府必然大乱,朝野作壁上观者,也可能转为落井下石。世态炎凉,本来就是锦上添花及雪上加霜者多,雪中送炭者少。父母双亡之后,未穿越之前,她已经领略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