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豹,申家唯一的儿子!
虽然她与申豹相处的日子不过一年,在所有人笑她疯癫的时候,他却很纯真地跟她说:“姐,你忘记了对不对?不要紧,慢慢来!”在她心底里,早已经将他当成了亲弟弟!
十七岁,问斩。
何等黑暗残忍的结局!
“冉冉,冉冉!”和夏抱着几支新摘的莲花进屋来,喊声中带着欢欣与宠溺。
他看到的是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心陡然一沉。
“为什么瞒我?”
“想瞒我到何时?”
这两句话,不仅仅如刀绞着她的心,也同样绞着他的心。
他放下莲花,过来,抱着她,说:“冉冉,你听我说,事情还有回旋之地。你弟弟是太后娘娘嫡亲的侄儿,二十一年太后欠下你们申家的债,她会念旧情的--”
“旧情?如你所言,最是无情帝王家,父子兄弟尚且相残,何况不过是太后的侄儿?豹弟不过十七岁,如何会去刺杀太后?不可能!”
她脑子中灵光一闪,是了,能够出动弟弟的只有一人,和秋!
显而易见,是和秋,将她弟弟推向了死地,将他们申家推向万劫不复!
她眸子里燃起熊熊烈火:“我要回家!”
“这便是你的家!”和夏扣住了她的身体。
她挣扎,撕咬,如同野兽般在他怀里嚎叫。
他直接出手点了她的穴位,她颓然睡去。
冉冉,原谅我,就算你恨我终生,我也不能让你卷入这一乱局!如今局势未曾明朗,冲动如你,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到时候可能反而让申豹毫无机会逃生。
“阿七!萧枭!”他叫道。
“阿七在!”
“萧枭在!”
萧枭倏地闪身而入,阿七随后进来,恭谨地听他吩咐完毕,两人用力点了点头,道:“遵命!”
此刻的申家,已经不复宰相府昔日的门庭若市,一片萧然。
势败如山倒,虽然皇上还未宣布对老宰相的刑罚,各人避而远之,生怕祸事扯到自己身上,连大小门生也不知躲在哪里了。
行刺太后,何等严重的罪名!二十年了,还从未出现过一桩这样大逆不道的罪行!
老门子甲坐在拴马石旁边,望望阴阴沉沉的天,一声叹息:“要下雨了!”
“天要下雨皇帝要杀人,都是改不得的,可怜我们公子年纪轻轻,白白丧了一条性命!”老门子乙也是一声叹息,“可怜我们老爷六十多岁了,只有这么一点香火,眼看就要灭了!”
“这么判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连我们做下人的都不服气,老爷怎么不去为公子求情?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公子问斩吗?”门子甲在申家呆了差不多二十年,见尽了风雨,也知祸福相依,贫富夕变,却没有想到太后的娘家,堂堂宰相府也会摊上这等祸事,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公子都不知是不是中了邪,好端端的,怎么会去行刺太后娘娘?”门子乙继续感慨。
“嘘!”门子甲提醒他不要出声。
门内传来一阵喧嚣,伴随着凄怆的叫喊:“阿萝,阿萝,你等等,不要去!”
一阵车声辘辘,由远而近。
老门子赶紧开侧门,车子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老宰相申钺披散着苍苍白发,踉踉跄跄追逐而来,扶着门柱,道:“阿萝,阿萝,你不要去!不要去!”说到后来,已经是泣不成声。
门子赶紧扶住了老爷,请他坐下歇歇。屋内的侍卫仆妇涌出来一大群,都神色慌张,怔怔立在旁边,听候吩咐。
申钺喘过一口气,马上吩咐下人去拦截夫人,不许她进宫。
下人一阵迟疑。平心而论,他们都希望老爷夫人能够出面,进宫求情,保住公子一条性命。公子平日待下人极好,豪气爽朗,他们真不希望公子就这样只凭宫中一道旨意不明不白地死去!
“去,快去!”申钺厉声喝道。
“是!”三匹快马牵出,三位平时办事得力的侍卫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禁宫前,守卫森严。
一辆马车飞奔而来,突然停在门口,马儿被骤然勒住,发出激昂的嘶鸣。
“来者何人!”守卫将闪亮的刀枪架在了面前。
“罪妇是申豹亲娘,恳请求见太后娘娘一面!”申夫人缓缓走下马车,身穿素衣,头插荆钗,但那端庄高贵的仪态,还是让众人一愣。
“无圣上旨意或令牌,任何人不得擅闯皇宫,违令者立斩!申夫人,请回吧。”为首的红衣守卫将军道。
申夫人手一翻,长袖翻卷,露出手中一面金牌,道:“你们可认得这是何物?”
红衣将军大吃一惊,一声令下,全部守卫匍匐在地,连呼万岁。
申夫人昂首而入。
等她去远了,守卫们才缓缓站起来,窃窃私语不休,有胆大的问:“窦将军,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先帝崇熙帝当年御赐的金牌!”
当年,崇熙帝领兵平乱,迅速强国,为了嘉奖有功之臣,命令宫中巧匠,铸了五面金牌,赏赐给五位重臣,凡他们家子孙,犯了除了谋逆大罪之外的重罪,只要持这面金牌出现,均可免死一次。
先帝死后,和国大乱,五位重臣各为其主,均死于乱兵之中,五面金牌杳无踪迹,没想到如今出现了一面免死金牌。
窦将军想了想,老宰相申钺的父亲,当年的国丈,是得过一面免死金牌。只是,二十年过去,免死金牌还是免死金牌吗?
他摇了摇头,将心中乱绪拂去,威风凛凛地伫立在宫门前,如同旁边的大红柱子。
佛堂。
大慈大悲的白玉观音,依旧慈眉善目望着芸芸众生。
太后握住佛珠的手,也微微抖动,她的眉心,同样微蹙。她望着匍匐在地的申夫人。
“阿萝,赶紧起来!”她吩咐。
申夫人长跪不起。
“太后娘娘,奴婢只能求您老人家开恩,放我儿子一条生路!他还小,尚未娶妻,如果死了,申家就灭了香火,求您老人家开恩!求您老人家开恩!”
她的头,砰砰磕在地上。
“阿萝!”太后动容,伸手扶起了她,“哀家与你主仆一场,又份为姑嫂,论情论理,都应该帮你。豹儿,小得很哪,鲜嫩嫩的,不过是个孩子!”
申夫人一喜,又跪下地磕了几个头,道:“太后娘娘英明,豹儿不过十七岁。”
十七岁!
申夫人的话语让太后娘娘脸上一阵阵扭曲,她的目光阴晴不定,波涛滚滚。
“阿萝,你多买几个强健的乡下小丫头送进天牢里,哀家会吩咐他们不许为难,给你一个半月。”太后平静地道,右手却紧紧抓住了佛珠,似乎要将佛珠捏碎了。
申夫人怔怔地望着她,忽然醒悟过来:“一个半月,一个半月,我们豹儿只剩下一个半月吗?太后,他不过是个孩子,喝醉了酒胡闹,如何会行刺他嫡亲的姑母?申家所有的富贵,都是从他姑母处得来,就算三岁小儿都晓得,他就算烂醉如泥,也不会干出这等稀里糊涂的错事!”
“住口!阿萝,在申家二十一年的安逸生活,让你忘记了皇宫的规矩吗?行刺太后,灭绝人性,不是稀里糊涂的错事,而是诛九族的重罪!难道,你要哀家将你们一个个送进死牢才甘心吗?”太后厉声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