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七冷冷一笑,说:“不是我跟她理论,倒是她跟我理论。你们,小心些,若有半句闲语传到王妃耳中,别说王爷饶不了你们,就是我,也饶不了你们。”
“是,李夫人。”小丫头们细声回答。
阿七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走进院内。
躲在花树后面的凌烟,暗自咬紧了牙齿。一大一小,狼狈为奸,看我怎么整死你们!她恶狠狠地想着,快步走回晴岚榭,砸了好几个杯子,余怒未消,又寻事将一个丫头狠狠打了几个耳光,心头还是火冒三丈。
“怎么?天气暖了,心里头不高兴?”和夏不知何时从窗口跳入,坐在窗边的椅上,玩弄着梳妆台上的一支金凤钗。
“王爷!”凌烟吓一跳,马上洗去脸上怒颜,袅袅婷婷地走近,倚在他脚下,委屈地说:“王爷,凌烟知道姐姐病了,担心得要命,几次前去,阿七都不给我进,还说了些不三不四--算了,不提这些。难得王爷今日有空前来,凌烟亲手为王爷做几道小菜,陪王爷喝酒,可好?”
“好,很好。这几日累惨了,正好轻松轻松。你们,下去。”和夏吩咐仆妇们都下去了。
当凌烟从小厨房里喜盈盈地提着红漆大食盒进入房间时,和夏正好抬头问她:“凌烟,我这样子可好看?”
和夏穿了她的百蝶穿花洒金红裙,正抬手往高耸盘旋的飞仙髻中斜斜插入一支红珊瑚坠玛瑙小葫芦紫金钗,手指上的嫣红蔻丹与他唇上红润的蔷薇胭脂一样触目惊心。
凌烟放下食盒,将瓷碗玉盅琉璃碟一份份拿出来,含笑道:“王爷就是好玩,什么都觉得新奇。”
和夏伸出纤长的食指,撩了撩鬓边薄如蝉翼的发丝,左右摇头端详镜里的自己,才回首笑道:“难得一次可以这样的。在你姐姐面前,我可不敢放肆,毕竟,她是皇上赐婚的王妃娘娘,我惹不起。”
“王爷。这天底下哪里还有王爷不敢做的事情!”凌烟为他舀了蒸得烂软的燕窝汤,请他坐下进用。
和夏踮着脚,打了一个旋身,裙子舞成一朵大大的花,无数的蝴蝶也随之飞舞。他蹙了蹙眉头,道:“等等,这身衣服太华丽,不合我意。”他缓缓行到大紫檀衣柜前,打开衣柜,将折叠好的衣物一件件拿出来,摆在床榻上,啧啧称赞。
凌烟有时候也附和几声,明显沉默寡言了。
和夏根本没有发现,依旧喜滋滋地不住挑衣服,后来终于挑了一套月白折枝梅花缎裙,那裙太短,不过到他小腿,他毫不在意,在床架后换上,走到凌烟面前,问:“凌烟,你看这套如何?”
凌烟实在忍不住了,问:“王爷,你为何穿女子衣裳呢?男女有别,王爷这样穿衣化妆,传了出去,世人会怎么看无双王?”
“呵呵,凌烟,别管世人怎么说,人活一辈子,就要率性。只可惜,我不能生为女身。凌烟,要是我和你一样娇弱柔美就好了……”和夏滔滔不绝地说着,又喜滋滋地脚尖点地,旋转了一圈。
他在桌前坐下,喝燕窝汤,尖尖翘起兰花指,动作分外娇柔。
凌烟呆呆地望着他,见他忽然注视自己,吓一跳,勉强问:“王爷,可是这燕窝不合胃口?”
“不,你亲手制的,怎会不可口?我只是想,你这妆容很娇嫩,飞霞妆是不是,等会儿帮我也化一个。”
“是,王爷。”凌烟回答。其实,飞霞妆比较适合老年人,先薄薄涂一层胭脂,再淡淡扫上一层****,而她化的是桃花妆,先在脸上淡淡涂了一层粉,再将胭脂涂在掌中,摩擦晕开,然后淡淡抹在脸上。不过,她没有更正这一点。
和夏匆匆喝完,拉着凌烟的手,到紫檀梳妆台前,将粉扑递给她,道:“要一模一样。呵呵,到时候我们两个映在镜中,如同两姐妹。”
两姐妹。凌烟不寒而栗。
她默默揩拭去他脸上的妆容,用柔软的丝帕沾了点水清洗干净,慢慢为他涂粉施朱。当她涂满胭脂的双手掌慢慢在他脸上摩弄时,只觉得他的皮肤异常滑腻润泽,富有弹性,比自己的更加娇嫩。
和夏一手抱着她,一手持着镜子,镜中映出两个脸带红晕的美人,宛若两生花。
“凌烟,我这样美不美?”和夏柔声问。
“美。”凌烟答。
“好,日后我想这样,就多来你这里。”和夏笑道,“世上只有你,不会因此而看轻我。”
凌烟心中有一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到了唇边硬生生吞了回去。
她垂下了头,不去看和夏的脸。
为庆祝申冉冉大病初愈,和夏特意在黄昏时分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就在碎玉岛的岸边,面对着丛丛芦苇,欣赏着老乐工们的精彩表演。
和夏的诸多姬妾,零零落落出现了五六个,据说大部分遣送出府了。最近朝廷使用紧张,和秋宁可削减宫廷费用,也不肯减少无双王府的一分一毫。
和夏吩咐李总管,将一部分姬妾、歌舞伎遣送出府了,分发他们一笔丰厚的钱财,自己过活或者另嫁他人,都不成问题。据阿七说,那群姬妾一出府,身价百倍,纷纷为京城中的达官贵人富豪纳为小妾。
只有二十来个美男,和夏不舍得放,让他们一个个涂脂抹粉,伴随左右。惹恼了凌烟、久久不见露面的小福,也打扮一新,坐在和夏附近。
申冉冉望向右边为数不多的姬妾,凌烟有意躲避着她的目光,从不向这边望上一眼。
萧枭匆匆跑来,在和夏耳边说了几句话。和夏立刻望向凌烟这边。凌烟的心砰砰乱跳。
“各位爱姬,你们陪我和夏也度过了一段开心的日子。如今,有京城西门有名的富商谢玉衡出价一万两银子,求取一名姬妾。”
此言一出,凌烟身边炸开了锅。
谁不知道谢玉衡年方三十,家财万贯,出了名的会体贴妻妾。万两身价,不知求取的是哪一位?
和夏一路望着凌烟走过来。凌烟只觉得胸口一团火烧得紧,两腿不由颤抖起来。
“栗四娘子,你跟我年月匪浅,情谊最深,我本舍不得你。但是谢玉衡处,的确是个好去处,保你下半辈子无忧。你我既无儿女,就去吧。”和夏不紧不慢地说。
栗四娘子就坐在凌烟右手,约莫三十岁,圆圆的脸,细细的眉,非常的温柔。
她颤巍巍地站起来,向和夏行了一个礼,道:“王爷,阿栗不去。这王府之中,阿栗只要一碗饭一碗水,求求王爷不要撵走阿栗。”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对我的好,都在心头。这四年,苦了你,你,去吧。这万两银子,就给你做陪嫁。”和夏说道,手一招,阿七领着几个仆妇过来,扶起栗四娘子。
“王爷,往后多多保重,阿栗再也不能侍候王爷了。王爷的大恩大德,阿栗永世难忘。”栗四娘子喊道,涕泪零零,一步三回头,慢慢走了。
和夏仿佛没事发生一般,继续招呼众人饮酒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