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幽蝉从玉茗轩回来后,锦被也顾不上绣了,倚靠在软榻上发呆。
青竹青莲俩人见状很是担忧,“小姐,何事让你如此烦忧?”
冉幽蝉摇头,“你们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俩人只好默默地退了下去,贴心的把门带上。
她起身站在琉璃窗前,透过窗棂看着外头庭院里开得正红艳的蔷薇,花木扶疏,到了冬天却凋零成枯枝。就像她,在徐府待了整整三年,最后容颜未老,心境却苍老了,最后还把命葬送在那个人的手中。
如今,七妹妹又要面临同样的命运吗?老天让她重活,却把另一个无辜的女子推入火坑,那她宁愿不要。七妹妹是庶出,性子比她还木讷怯懦,嫁入徐府,只有被欺负的份。
不行,绝不能让妹妹重蹈她的覆辙。可是眼下有什么法子?她的亲事定下来了,接着肯定就是妹妹了。而大伯母是不会罢休的,三嫂嫂也说大伯母最近在忙徐绍棠的亲事,莫非已经跟祖母提了七妹的事?
她在屋里踱来踱去,却还是找不到一丝头绪。心情就有些浮躁起来,甩了衣袖就去了夏氏的翠微居。
“娘……”她踏入正屋,意外地看到了大伯母和二伯母都在。
“是蝉儿,快进来。我跟你伯母们正在说着你的事呢,没想到你就来了。怎么样,热不热?我让银杏给你端碗冰镇酸梅汁来。”夏氏一脸慈爱地朝她招手。
她先是给容氏和闵氏行礼,“大伯母,二伯母”,然后才走到夏氏身边。
容氏慈眉目善的,笑着问她,“蝉儿,听你母亲说你在绣锦被?你的针法进步了不少,可要辛苦一阵子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话,尽管跟伯母说就是。”
闵氏笑眯眯地道,“是呢,蝉儿即将要成为世子妃了,咱们冉家的嫁妆可不能太寒酸了。伯母让嬷嬷从玉翠楼拿了画册样本回来,想着让你母亲挑选呢。”她从一旁的花几上拿了一本看上去有点厚的书给她,“你母亲说首饰由她来选,但是我跟你大伯母斟酌着,添箱的事我跟你大伯也得准备准备,可不能丢了咱们冉家的脸面。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选,改日伯母让人送过来。”
冉幽蝉恭敬地拿了画本,盈盈福身,“有劳大伯母,二伯母费心了。蝉儿感激不尽。”
容氏摆摆手,“说的是哪里的话?都是自家人,况且这些也值不了几个钱。”
值不了几个钱?大伯母可真是大方啊。翻开目录一看,全都是金簪银饰的,最便宜的发簪也要十两银子,若是她狮子大开口,说不定得弄上个几千两。想来这些年,她操持府中大小事务,不少公中的钱进了她的口袋。
夏氏忙道,“嫂嫂们就是客气,都说不用麻烦了,蝉儿嫁妆自由我来操办,嫂嫂就是客气了。”
容氏道,“你才是客气了。蝉儿这门亲事可不比以往,咱们府上也好久没办喜事了。若是寒酸了,岂不是让王爷王妃笑话?咱们呀,一定要让蝉儿嫁得风风光光的。”
端了茶盅呷了一口茶,对幽蝉说道,“蝉儿啊,伯母之前跟你说徐家的亲事,都怪伯母老了犯糊涂,不知道你跟世子的事,闹了一出笑话。还好世子来得及时,不然伯母可得惭愧一辈子。想来真是惭愧。”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冉幽蝉在心里冷哼,说是惭愧,可不见得她心里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也是做做样子,给谁看?
“伯母言重了,您为了我四处奔走,我感激还来不得呢,为怎么会怪罪伯母?况且那徐家少爷确实很有优秀,风流倜傥,饱读诗书,只是我和徐少爷缘分浅,是我没这福分。”
夏氏也笑着道,“是啊,大嫂,这件事跟您没有关系。您处处为蝉儿着想,是蝉儿福气不好,大嫂就别再自责了。不然我心里也难以心安。”
闵氏也劝她,“弟妹说的有道理,大嫂就别放在心里,免得给自己添堵。”
容氏这才道,“也罢,我也愧对绍棠,就想着再给他另谋一桩亲事。我瞧着雪儿也是乖巧懂事的,自小又养在你膝下,虽然不是嫡出的,但冉家的小姐们都是金贵的,配上拿徐家少爷正好。”
冉幽蝉拧眉,果然跟她想得一样,伯母就是个不死心的,还想把七妹往火坑里推。
夏氏对那徐绍棠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想着雪儿今儿也一十四了,这个年纪确实该说一门亲事了。
冉幽蝉知道夏氏很是满意徐绍棠,在她想开口的瞬间扯了话题把她打断,“娘,上次您说要给我打的摞子呢?银杏姐姐没有拿过来,我也差点忘了,今儿是特地来拿的。”
夏氏恍然大悟,“瞧我糊涂的,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我这就让银杏给你拿去。”
冉幽蝉瞥了一眼门口,“娘亲倒是忘了,银杏姐姐去拿冰镇酸梅汁了。估计这会儿还在路上呢。您陪我去吧。”
夏氏嗔了她一眼,“你这孩子,都快要嫁人了还这么黏人,你伯母还在呢,让人看了笑话。”
冉幽蝉敛眉,“娘说的是,女儿知错了。”
容氏和闵氏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人,这会儿就起来告辞了。
夏氏佯装不悦地道,“你看,你伯母都不好意思留下来了。”
冉幽蝉讨好地道,“娘,女儿知错,下次不敢了。您陪我去拿摞子吧。”
夏氏摇头,哪里舍得生气?作为慈母的典范,对儿女的需求可谓是有求必应。
从翠微居回来,冉幽蝉就喊了青竹,让她到安氏的院子里走一趟,交代雪儿帮她绣几个荷包。
青竹从菊园回来说,“太太和七小姐都在屋里做针线,见是小姐吩咐的活儿,二话不说,一脸欣喜地应了下来,不出三天就给小姐送来。看样子,太太似乎对七小姐的事不知情。”
冉幽蝉颔首,“不知道更好,免得胡思乱想。给我倒杯茶吧,喉咙有点不舒服。”
青莲忙倒了茶递到她跟前,“小姐可是身子不舒服?奴婢去找大夫来。”
她摇头,“不必了。可能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不要小题大做的,惊动了太太可不好。”
是夜,冉幽蝉刚把针线活搁下,青竹端了热水进来,洗漱完毕,她让青竹下去歇了,留了白芷守夜就行。
“白芷,帮我把床铺一下。”青竹下去不久,还没看到白芷进来,往常她都很自觉铺床,然后帮她梳头更衣,今晚怎么不见人影?
“白芷?白芷你在外面吗?”又唤了两遍,依旧是没有声响。
“怎么回事?”她拧眉撩了珠帘走出里间,屋内很是安静,一个人影都没有。顿时甚感奇怪,“白芷?白芷?”
“不必喊了,她这会儿正睡得香呢。”一身玄色锦衣的南宫炎微笑着走了进来。
“世子?你怎么会在这儿?”冉幽蝉吓了一跳,南宫炎什么时候进来的?
南宫炎一双黑眸紧紧凝视着她,“很意外吗?”
“当然。这里是我的闺房,世子这样走进来,不合规矩。”一个男子怎么能随便闯女子的香闺?即便是她未来的相公。
“是我无礼了,还请小姐见谅。”南宫炎说道。
“白芷,她怎么了?您是悄悄进来的?府里的人知不知道?”还好她尚未更衣,不然这份妆容出来,太失礼了。
“她没事,不过是被我吓晕了。”他咧了嘴笑,一点都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我是从那儿进来的。”他指了指庭院的高墙。
赫,冉幽蝉被他的话吓到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有点渴了呢。”他睨着她,暗自为她的呆滞的表情感到好笑。
冉幽蝉这才后知后觉的奉茶,“抱歉,小女子太失礼了。世子请喝茶。”
南宫炎含笑了喝了一口,把茶盅搁在桌上,“你我之间不必多礼。”说着朝她眨眨眼。
冉幽蝉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手指抓着裙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南宫炎也不再捉弄她,说明了来意,“今晚我前来,一来是想看看你;”瞥了她一眼,见她又害羞地低下头,眼底就盛满了笑意,“二来,是有消息告诉你。”
“什么消息?”冉幽蝉只得抬起头看他。
“徐绍棠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却在来京城考取了民功名后悔婚,不承认这门亲事。他的未婚妻很是不甘,曾经来过京城找他,后来被徐绍棠卖进了窑子。”南宫炎的语气冰冷。
冉幽蝉惊骇,从来没听说他有个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还被狠心的他卖进妓院。徐绍棠,简直不是人。
“那,那个女子如今如何?”她能想象被退婚又被狠心抛弃的感觉,肯定痛不欲生。
“她曾经试图从勾栏院逃出来,不料被那护院发现,老鸨不由分说让人打断她的腿,如今在勾栏院里为奴为婢。”
她捂着唇,简直丧尽天良。徐绍棠真的该千刀万剐,忘恩负义,爱慕虚荣,嫌贫爱富,上辈子她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