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幽蝉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难看。回想起上一世父亲郁郁寡欢,未等案子结束就病入膏肓撒手人寰,而后母亲带着哥哥离开京城,连她这个女儿都没来得及见上一面。应该说,徐绍棠根本不会让她们母女见面,狠心地置她于死地。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那种嗜心的痛楚在胸口蔓延,痛得她忍不住深深地喘气。大伯母的幸灾乐祸冷漠的嘴脸,二伯母不闻不问,还指望着冉幽兰救命,她却把自己隔绝在外连见一面都不屑。她伤心绝望,娘家没有一个肯帮她,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就算她苦苦哀求也无动于衷。
南宫炎看着怀里的她脸色苍白如雪,不由得大急,眉头紧蹙。感觉到她身体颤抖冷汗直流,心揪成一团,想也不想就打横抱起她就往正屋走去。吩咐脸色微变的青竹端碗姜汤来,自己则是小心搂抱着她坐在紫檀雕荷花的暖炕上,拿了暖炉放在她手心。
青莲拿了一条绣着芍药的帕子想给主子擦汗,却被南宫炎一把拿了给冉幽蝉拭汗。这冰冷的天小姐竟然冒冷汗,想必是伤口又不好的缘故。她心里焦急,倒茶倒得满桌子都是,还是被端姜汤进来的青竹喝住,这才惊觉失态。
“你们先下去。”
青竹青莲虽然担心却又碍于世子的命令,只能一步三回头缓缓地走了出去。
“感觉可还好些了?”南宫炎吹了吹姜汤才送到她嘴边。
冉幽蝉碰到热热的姜汤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才发觉已经回了屋里。蹙眉喝了几口就偏过头去,抬眼就看到南宫炎焦急担忧的神色,心里一暖,冰凉的指尖握住他的手背,“我没事。”
南宫炎将信将疑,不忍为难她只好把姜汤放好,伸手就把她箍紧,爱怜地抚上她略显苍白的小脸,安抚她道,“不要担心,岳父大人性子耿直,我相信皇上不会怪罪的。”
冉幽蝉吸了口气,把脸贴在他的胸膛,“父亲一定是帮着大理寺少卿上奏朝廷弹劾容昌茂。父亲和梁大人是旧识,梁大人的次子被容正旭活活打死,父亲耿直定然不会不管。只是我之前就劝父亲莫要鲁莽行事,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御史台原本就是专司监察官员,若是两眼一抹不管不顾会被人诟病,还会惹怒皇上,稍不慎牵一发而动全身,配上整个家族也是有的事。若是太耿直又会得罪许多官员,说好听点是铁面无私,说难听的是无事找事,小小一个御史也敢满口胡言。她自知父亲肯定不会对梁大人不管不顾,就算是念在旧情也会参与进去。
“皇上不会怪罪又为何会把父亲打入打牢?”
南宫炎摩挲着她的鬓发,“相信我,会没事的。”眼里尽是满满的疼惜。
冉幽蝉听着她沉稳的心跳莫名地感到心安,就算她想帮忙也无法,还不如让南宫炎操心,
既然他肯安慰她,就说明不是一味的乱说,肯定有他自己的思量。
突然她一咕噜地坐起来,“我想回冉家。”母亲和哥哥还不知为了此事怎生的担心着急。“我正有此意,方才你母亲派人来禀报了。”
“我怎么不知道?”她仰头问道。
“你突然就那样了,可把我吓坏了。”南宫炎想到方才问她没有任何反应,心里揪疼,这二十年来第一次感到害怕。
冉幽蝉突然不好意思,又见他如此担心自己,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安慰,“我找了个好夫
君。”
南宫炎捏捏她的鼻子,“你如今才知道啊?”
冉幽蝉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今日才发现她的相公有一副厚脸皮?
南宫炎说到做到,不一会儿就让常卿备好了马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了她进马车,把婆子丫鬟吓得那个目瞪口呆。
王妃这段日子已经习惯了儿子对媳妇的疼惜,装作没看见下人的表情,只吩咐莫要回来这么快,在冉府多住几日也行。
南宫羽有些舍不得最后也只能巴巴地希望大嫂能早去早回。
如冉幽蝉所想,夏氏急得团团转,一夜之间鬓边都生了白发,把冉幽蝉心酸得眼泪扑簌扑簌直下,把南宫炎心疼得一直皱眉,只能频频地安慰娇妻。
南宫炎不好久在内院里待着,于是就跟大舅子冉仲玺去了书房。
冉府其他人似乎都对三老爷入狱没有什么想法,至少大太太和二太太还有心思过来嘘寒问暖,又是安慰又是抹眼泪,不知情的还以为夏氏妯娌之间有多和睦呢。
冉幽蝉不难在大太太的眼里看到恶毒的笑意。
想来也知道,冉清离跟容昌茂过不去,大太太又跟夏氏没有什么妯娌情可言,自然是娘家人比较重要。而且容昌茂官职越高她在冉府越有脸,大老爷就越对她满意,就越发能抬起头来。不像夏氏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娘家,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没有见识。
待大太太和二太太走后,夏氏就拉着女儿的手挥泪如雨地说着,“你之前劝过你爹,我也说了几句,可老爷就是不听。后来梁大人又来了几次,说之前的书信被人偷走了,还劝让你爹不要轻举妄动。可老爷不找人家人家却找上门来。”
夏氏拿了帕子抹泪,抽抽噎噎地道,“昨儿个夜里,有官差来带老爷走了,拿的是京畿卫的手谕,说什么奉命来捉拿老爷。我寻了好些银两打点,他们看在恭亲王的面子上透露了一些,说是上面让他们这么做的,至于是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蝉儿,你说,你说这该怎么办啊?”
冉幽蝉安慰了好些功夫才把夏氏安抚下来,“娘,世子会有法子的,他跟我说爹爹会没事的,咱们就先静待消息好吗?再伤心也无济于事,娘要养好身子等爹回来,您可千万不能有事的。”
夏氏听闻点点头,像是抓到救命的浮木,“世子真的能有法子?”
冉幽蝉颔首,“爹爹身世清白为人耿直,世子爷会想到法子救爹爹的。”如今,她已经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南宫炎身上,猛然惊醒自己不知何时已然如此信任他!
夏氏的情绪总算好了些,在女儿的劝说下喝了一小碗参汤,眼眶红红的,脸上尽是愤然,“你不知道你那个大伯母说话有多难听,她说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得两败俱伤呢?在老太太面前搬弄是非把脏水都泼到你爹身上,老太太身子不好这段日子都不管事。老太爷让我们向恭亲王爷求助,看在亲家的份上肯定会伸以援手的。你说这说的什么话?老爷不是他的儿子么?为何凡事都指望着王府?凭着他以前在朝廷的**就不能从中周旋一二?”
夏氏越说越伤心,“我如今总算是看清楚了,这冉府里根本就没有我们三房的立足之地。更不用说族里了,人家都是看老太爷的脸色行事,哪里还能顾忌许多?心里想着老爷不要连累他们就好了。从青州回来的这些年我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却没想到会落到这个地步。”
冉幽蝉听了心酸不已,深深地叹气,原本还想着老太爷看顾的,现下看来她是异想天开了。
“娘,等爹回来咱们分出去住吧。这府里哪里还有三房的立足之地?这些年我们受的委屈还算少吗?有好处没想到半分,有坏事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不要说不孝顺的话,他们何时给你机会孝顺了?就算你做了人家根本就不领情,人活在世上不能为自己而活还有什么意思?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对,妹妹说的没错,我不想再看他们的脸色活着。娘您看看咱们如今的处境,他们如果有心还不为咱们想想法子?可如今呢?躲得比耗子还快,老太太推脱老太爷根本就不顾及父亲的性命,咱们为何还要忍受下去?反正我是受不了了。”冉仲玺站在门口铁青着脸说道。
冉幽蝉看见南宫炎和哥哥进来,心想肯定听到她方才的话了,不由得低下头去。他会不会认为自己太惊世骇俗了些?
南宫炎发现她的羞赧不由得笑了,看来他的小娇妻果然聪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