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武惊玄和徐剑风到了保州。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麻烦。“风雨亭”就在保州城南十里的官道旁。武惊玄看了看太阳,离约定的时辰还早,心中盘算着:天色还早,不如让剑风练习练习轻功。于是他让徐剑风按照自己教给他的轻功练习方法奔走一程。徐剑风在前面跑,武惊玄在后面跟着。跑了四五里路之后,徐剑风累得满头大汗。武惊玄让他歇息一会儿再练,徐剑风仍要继续练习。武惊玄见他做事很有恒心,也十分高兴。于是又向他详细讲述了调息之法。徐剑风听后略有所悟,再练时果然觉得轻松了许多。到后来徐剑风头顶冒起了热气,全身上下十分暖和。
从一到保州,武惊玄就隐隐觉得身后有四个人脚步轻盈快捷,显然是身负武功之人。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和自己同路的江湖中人,也就没放在心上。可后来他和徐剑风拐了几个弯之后,那四个人仍然在后面不徐不疾地跟着。若在平时武惊玄一定会拦住对方问个明白。不过今天有徐剑风在身边,自然不愿招惹是非。武惊玄施展轻功向前疾奔,很快就追上了徐剑风,一把将他拦腰抱起大步向前疾奔。徐剑风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见路旁的杨树飞快地向后退去。大约跑了半个时辰,武惊玄侧耳细听,后面只剩下一个人了,显然其他三人不及这人轻功好,所以被落下了。武惊玄发觉每到路口那人总是稍做停留,想来是给后面的同伙留下认路的记号。
这时又到了一个岔路口,左边一条正是通往“风雨亭”的去路。右边一条不知是通往什么地方。武惊玄心道:“如果我现在去与陈兄弟他们会合,反而会连累他们,不如先把这四个人引开,甩掉他们之后,再去找陈兄弟他们。”主意已定,武惊玄沿着右边那条路跑了下去。又跑了一会儿,后面那人仍然没被甩掉。武惊玄心道:“我倒要瞧瞧你究竟是什么人。”于是他放慢脚步,后面那人渐渐跟得近了。武惊玄用眼角的余光见后面那人和自己相距已不足两丈,便猛然收住身形。后面那人没料到他会突然停住,慌忙收敛脚步,不过他远不像武惊玄那样收发自如。又跑了一丈多,方才停住。武惊玄不等他站稳,右手急出一招“横扫千军”,那人没想到他出手如此之快,忙用手中兵刃相迎。武惊玄见他用的兵刃是一个小锤。待小锤击出之时,武惊玄早已收招。武惊玄对他说道:“不知‘川西四侠’跟踪贫道有何见教。”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愧是陈真人的传人,果然好轻功,好眼力。”他见武惊玄手中提着一个人,跑了大半个时辰之后,说话仍是心平气和,一如常态,心中不禁十分佩服。武惊玄见他知道自己来历,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不知对方目的何在。徐剑风见这人身穿黑袍,头缠白布。心说:“也不知他家中什么人过世了。”其实不是他家中有人过世,而是因为川人都是这身打扮。因为当年诸葛亮逝世时,川人感其恩德,都为他戴孝。如今虽已事过境迁,但是川人头缠白布的习俗却流传至今。武惊玄问道:“阁下姓何还是姓魏?”那人说道:“在下魏安。”二人说话之时,其余三人也赶了上来。三人全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其中一个胖子指着武惊玄说道:“好你个臭道士,跑得倒快。”魏安指着胖子说道:“这位是我的兄长何贯。”接着他又向武惊玄介绍了一高一矮的两个人。高的叫张秋,矮的叫杨叶。
这四个人同出青城派,江湖人称“川西四怪”。只不过江湖中人忌讳极多,所以武惊玄称他们为“四侠”。武惊玄把徐剑风放下,拱手说道:“贫道与四位素未谋面,不知今日有何指教?”魏安说:“‘川西四怪’怎敢与静阳派为敌。只不过萧大王有令,让咱们务必带这个孩子回去复命。”说话之时指了指徐剑风。他说的“萧大王”自然是辽国南院大王萧平川。武惊玄说道:“‘川西四侠’投靠了契丹人,贫道还是头次听说。”那个叫何贯的人说:“川西四怪本无意功名,只不过萧大王礼贤下士,咱们也是盛情难却。”武惊玄听了心中暗暗有气,明明是投敌叛国,还说什么“礼贤下士,盛情难却。”难道辽狗让你弑君弑父,你也用这几个字来解释不成。只不过他带了徐剑风在身边,不愿意多生事端。淡淡地说道:“这个孩子是贫道的一位朋友所托。四位就请看在贫道的薄面上,放过他如何?”武惊玄纵横大江南北十余年,用这种口气和人说话还是第一次。谁知四怪中的张秋说道:“别人怕你静阳派,我偏不怕。凭你一句话就想让我们空手而回。你未免也太小看天下英雄了吧。”武惊玄冷笑两声说道:“我们静阳派历来敬重真正的英雄豪杰,从不敢小看其他门派。不过足下一定要赐教几招,贫道却也愿意奉陪。”说到“真正英雄豪杰”几个字的时候故意加重语气,以讽刺四人投靠异族。说话之时已经把徐剑风提在了手中,以防对方暗下毒手。张秋见他要手中提着徐剑风和自己动手,认为对方是瞧不起自己。口中骂道:“好个狂妄的臭道士”,挥动手中的铁锥冲了上去。武惊玄手中并无兵刃,见对方铁锥迎面击来,立即侧身闪过,身形之快令人咋舌。其余三怪均想,即使自己两手空空,也没有他这么快捷。奇怪的是武惊玄只是躲闪,并不还手。
直到十余招后,他才拍出一掌,扫向对方腰间“章门穴”,张秋急忙后退,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被武惊玄的掌风擦到,立即感觉腰间一阵酸麻。原来刚开始武惊玄不出招,正是为了看清对方的武功路数。
其余三人见张秋落了下风,也就不再顾什么江湖规矩,立刻一哄而上。四人全是青城派弟子,武功以“快、狠、阴、毒”四字著称。其中何贯、魏安用小锤。张秋、杨叶用铁锥,配合得十分严密。五人斗了个势均力敌。徐剑风随武惊玄而动,只见银光闪闪,根本无法看清四怪如何出招、如何退后。四怪之中杨叶虽不爱说话,却最为阴险。他见四人联手仍无法取胜,就用手中的铁锥向徐剑风身上打去。武惊玄心中暗骂,这样一来他既要应付三人的进攻,又要保护徐剑风。所谓一心不可二用,又怎么能兼顾的到。他见杨叶又用铁锥向徐剑风身上刺去,马上飞起一脚去踢杨叶的膝盖。杨叶反应也快,身形一转向着徐剑风又是一锥。武惊玄急向后退。总算避开了这一招。此时何贯、魏安已分从左、右攻到。武惊玄纵身而起,跳出了圈外。不过宽大的道袍被何贯的小锤扫中,好在人没有被伤到。张秋哈哈大笑,说道:“人说静阳派剑法天下第一,你怎么不用剑和咱们兄弟过上几招。”武惊玄心道:“我若有宝剑,早就取了你们的狗命。”当初武惊玄和陈梁分手之时,武惊玄把自己的宝剑给了陈梁,让他带在路上防身。武惊玄心知再缠斗下去必有闪失。于是向四人猛击一掌,趁四人后退之际,顺路向南疾驰而去。
“川西四怪”紧随其后。武惊玄听到身后“嗤嗤”有声,知道对方施放暗器,急忙躲闪,不过四人齐发暗器,武惊玄手中又提着一人,毕竟躲闪不灵,突然感到背后“至阳穴”一阵酸麻,料想是被青城派独门暗器“紫尾针”打中。情急之下并不回头,把长袖向后一甩,地上的尘土、枯叶均被卷起,飞向四怪。等四怪再睁眼看时,武惊玄早已跑到了五丈开外。又跑了一程,武惊玄再回头看,已经不见四人的踪影。他感到“紫尾针”的毒开始发作,伤处又麻又痒,内力也渐有不继之势。看了看路旁有一片桦木林,武惊玄就带徐剑风钻入了树林中。
树林中有一层厚厚的树叶,踩在脚下“沙沙”有声。武惊玄拣个地方坐下,伸手点了伤口周围的几个穴道。武惊玄把道袍脱下,对徐剑风说道:“看得见那‘紫尾针’吗?”
徐剑风见他背后有一条紫线,说道:“看不到‘紫尾针’,只露着一条紫线。”武惊玄说:“那条紫线就系在针尾,把它拔出来。”徐剑风用手抓住那条紫线,问道:“道长您疼吗?”武惊玄说:“闭上眼睛用力向后拔。”徐剑风依言闭上眼睛,果然不再觉得害怕。他用尽全力向后一拔,把“紫尾针”拔了出来。由于用的力气太大,后退两步之后坐到了地上。好在地上有一层厚厚的树叶,摔得并不疼。武惊玄感到“紫尾针”已经拔出,他见徐剑风坐到了地上。问道:“没摔疼吧。”徐剑风说:“没事。”刚想站起来,他觉得左手碰到了一个坚硬冰凉的东西。低头一看那东西被树叶埋着,只露出一角,看得出是一个铁制器物,徐剑风用手轻轻拨开树叶,见下面埋的是一个猎人用来打野兽的铁夹子。那个铁夹子长约二尺,宽约一尺。铁夹的两个锯齿形刀片十分锋利,紧绷绷的张着,是用来打野兽爪子的。幸亏刚才徐剑风没有触动机关。武惊玄见他蹲在那儿不动,又问道:“怎么了?”徐剑风忙站起来,说:“没事。”看了看伤口还在流血。徐剑风忙接过武惊玄递过的药瓶,倒出少许药粉敷在伤口上。武惊玄感到一阵清凉,他把衣服穿好,药瓶仍揣入怀中。这时一阵寒风吹来,徐剑风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武惊玄关切地问道:“很冷吧,可惜我现在不能为你运功驱寒了。”徐剑风说:“道长,我不冷,你歇一会儿吧。”经过这些天的流亡生活,他也比以前懂事多了。武惊玄说:“我现在要运功驱毒,我教你一个御寒的调息之法,你先试试。”然后详细讲解了运气之法。徐剑风对静阳派的内功心法已经略窥门径。当下依言盘膝而坐,以意御气,过了一会儿,感到一股真气自丹田源源而出,浑身上下感到一股暖意流动。武惊玄见他的脸色由青变红,逐渐有了血色,心知他运功得法,自己也开始用内功驱毒。
过了一会儿,武惊玄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睁眼看去不由大吃了一惊。却见四怪中的何贯正向这边走来,原来四怪料定武惊玄中针之后,肯定跑不远。于是他们分头寻找,何贯和武惊玄走的正好是同一条路。他发现路上有血迹,顺着血迹来到了桦木林外,他见血迹从此中断,于是就进入林中寻找。发现了武惊玄和徐剑风之后,他想悄悄走近点儿,仔细看看二人在干什么,却被正在运功驱毒的武惊玄发现了。何贯不敢再向前走,只是站在一边观察。武惊玄正在运功逼毒的紧要关头,虽然发现了敌人,但是也不能动,否则随时可能会走火火魔。于是他又闭上眼睛,加紧运功,这样一来何贯心中反而没了底。心道:“紫尾针”的毒虽厉害,不过这妖道内力深厚,说不定已经把毒逼出,故意装成这副样子诱我上前。四人合力都打不败他,现在就我自己,怎么能是他的对手。”想到这些他也不敢上前,又过了一会儿,他见武惊玄和徐剑风仍是一动不动,不禁心中起疑,对武惊玄说道:“武道长,咱们素无冤仇,只要你肯交出这小子,我可以马上给你解药。”这时武惊玄已经把毒逼出了十之七八,只是加紧运功,并不理睬何贯,何贯见他不说话,胆子又大了点,又向前走了几步。武惊玄仍是一动不动。何贯心中更加怀疑他正在运功驱毒。他大声喊道:“几位兄弟一起上,把这个臭小子先杀了。”武惊玄听后心头大震,猛地站了起来,急向四周看去,却只有何贯一个人,心中急呼上当,与此同时一口鲜血喷出。真气已经进入了岔道。他“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何贯故意诱他分心,使武惊玄受了极重的内伤。何贯更加肆无忌惮,破口骂道:“好你个臭道士,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装神弄鬼,我先杀了你再说。”说完大踏步向二人走了过来。
这时徐剑风运功已毕,一睁眼发现了何贯。忙对武惊玄说道:“道长,那个坏人来了。”说话时才发现武惊玄下颚带着血迹。忙又问道:“道长,您怎么了?”武惊玄苦笑一声说道:“傻孩子,我早知道他来了。”徐剑风刚才运功调息,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知道。武惊玄见何贯离自己越来越近,虽然自己一再运功调息,但仍然毫无起色。他见何贯离自己不足一丈了,突然大喝一声,手一扬,一枚“紫尾针”向何贯的咽喉射去。何贯万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情急之下就地翻滚躲闪。其实他不躲闪那“紫尾针”也伤不到他,因为“紫尾针”在离他两三尺的地方就已经落到了地上。何贯再看武惊玄已经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不由心中大喜,这次不但可以把徐剑风捉回去复命,还可以杀了武惊玄。因为只要武惊玄活着离开,和静阳派的梁子就算结下了,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徐剑风趴到武惊玄的身上连叫“道长”,可是仍然毫无反应。他见何贯面带狞笑,一步步地向自己逼近,不由攥紧小拳头,怒目而视。突然何贯大叫一声坐到了地上,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口中连连叫苦,显然疼得要死。徐剑风心道:“我还没打你,你乱叫什么。”仔细一看才明白,何贯是被那个铁夹子打中了脚。疼得汗如雨下,急忙用手去掰那两个刀片。不过那两个刀片已经入肉附骨,夹得很紧。他越用手去掰,疼得越厉害。徐剑风看了看武惊玄,只见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心道:“不知道长伤得怎么样?”过了好一会儿,武惊玄才苏醒过来,他一睁眼就看到徐剑风正守在身旁望着自己。徐剑风高兴地说道:“道长,您醒了。”武惊玄问道:“你没事吧,何贯呢?”徐剑风用手一指说道:“在那儿呢,我看他多半还没死。”武惊玄奇道:“他怎么会有事?”就在这个时候,何贯叫道:“道长快救我,我快不行了。”徐剑风向武惊玄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武惊玄听后笑道:“这真是老天有眼呀。”徐剑风说:“道长,您的伤口又流血了,我再给您敷点药。”武惊玄心道:“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刚要敷药,却听何贯说道:“道长,我这里有解药。”说完抛过来一个青花瓷瓶。并说道:“服一粒就没事了。”武惊玄料他不敢使诈,服下解药之后,就开始运功疗伤,果然觉得好了许多。
何贯主动献出解药,就是希望武惊玄能来救自己。谁知对方服了解药之后只字不提。不由心中暗暗有气,不过他仍指望武惊玄运功完毕之后,能来救自己,只好再忍一忍。过了一会儿何贯感到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忍不住又开始哀号,他对徐剑风说:“小兄弟,你来救我,我真疼啊,真疼。你救了我,一会儿我给你买好吃的。”徐剑风说道:“救了你,你又来害我们。”这一点他心中倒还明白。到后来何贯叫得声音嘶哑,就像破锣一般。徐剑风见武惊玄正在运功疗伤,等了好久也不见结果,本来就已经十分心烦,再听了这种叫声,心中更加烦躁不安,说道:“你不要叫了,真烦死人了。”何贯心中暗骂,心道:“我疼得要命,只不过叫上几声,你还嫌烦。”徐剑风心中也很奇怪,为什么陈大叔和武道长受了伤从不喊疼。这些坏人受了伤就哭爹喊娘的。又想了想,心道:“看来是坏人怕疼,好人不怕疼。嗯,我是好人,我也不怕疼。”想到这里,他对何贯说道:“谁叫你做坏人,现在疼了吧。”何贯听了这句话不由一愣,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