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小了,三人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听到一人说道:“他们果然在这儿。我早就说过,只要他们还在这槐桑镇,我就一定找得到他们,这两匹马就是他们的。”徐、曾二人心头一动,说话的正是那个“六爷”。另一个声音说道:“多谢六爷帮忙,回头我们好好喝上两杯。”徐剑风听着耳熟,向外一看正是沈京,后面还有十余名侍卫。沈京等人纷纷下马,虽然他们都打着雨伞,但是衣服仍然被淋湿了。突然那“六爷”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原来沈京用宝剑刺入了他的后心。“六爷”倒在血泊之中,用手指着沈京说:“你……你……”沈京说:“为了不让这消息传出去,只好委屈六爷了。”说完猛地拔出宝剑,“六爷”气绝身亡,沈京带领众武士冲进了屋内。原来沈京为了找徐剑风,早已联络过长安一带的地痞恶棍,这“六爷”就是其中的一个。这帮无赖为了得到重金酬谢,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到处去寻找徐剑风。“六爷”第一次遇上徐剑风,就觉得他和沈京所描述的人身形相貌差不多。第二次在街上碰到徐、曾二人,他听到曾蕊叫徐剑风的名字,心中更加确信无疑。徐、曾二人离开之后,他就骑马去了长安,找到了沈京等人。沈京得到消息后,马上带人赶来,他见到了徐剑风,就杀了“六爷”灭口。这“六爷”发财不成,反而赔上了一条性命。
沈京站在屋中说:“徐剑风,你好自在呀,还找了个女人陪你。”徐剑风早已握剑在手,说道:“沈京,你要找的是我,和他们没有关系。”又对老叫花子和曾蕊说:“老伯,曾姑娘你们快点走吧。”老叫花子说:“这外面下着雨,你让我到哪儿去。我就在这儿坐着,你们的事和我没关系。”曾蕊说:“徐剑风,我和你在一块儿真是倒霉。出门处处遇小人,我偏不走,看看你们到底搞什么鬼。”沈京拔剑出鞘说:“你们谁也别想走。”老叫花子见了似乎十分害怕,连说:“杀人了,别杀我,要杀就杀他们两个。他们就是死了,在黄泉路上也有伴。我老叫花子就孤零零的一个人,死了也是一个孤魂野鬼。”说完要向外走,却被西夏武士堵在了门口。徐剑风说:“放这位老伯走。”沈京说:“你让我放他走也行,不过你要把那样东西交给我。”徐剑风还没回答,曾蕊就抢先对老叫花子说:“师叔,你快点走,别管我们两个。”众人听了都是一愣。老叫花子问道:“小丫头,谁是你的师叔。人命关天,你可不要乱叫。”曾蕊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忙说:“对,对,对,不是师叔是老伯,那件东西没在老伯身上,你们快点放他走。”老叫花子骂道:“死丫头,想拉我下水,你好言相求,我或许可以帮忙,给我动心眼,我偏不管。”沈京听了曾蕊的话,更加认定那张图在老叫花子身上,心想:“难怪徐剑风急着让我放他走。”沈京说:“把这老叫花子拿下。”徐剑风说:“不要伤害无辜。”沈京说:“也好,先把你收拾了,再对付他们也不迟。”说着拔出了宝剑。
徐剑风曾和沈京交过一次手,这些天也常常琢磨沈京的剑招,再次交手果然觉得比上次情形好得多。十招之中还可以还上两三招。五十多个回合过去了,仍不分胜负。
沈京心想:几天不见,这小子进步倒很快。老叫花子在一旁连说:“太差劲了,太差劲了。”曾蕊说:“你要是不出手,就别在那儿说大话。”老叫花子说:“我就说,我就愿意说,你管得着吗?”曾蕊关心战局,自然无心和他争辩,沈京连出狠招,徐剑风渐有不支之势。曾蕊说:“沈京,你知道在客栈把你毒昏的那人是谁吗?”沈京稍一分神,剑法顿显散乱,被徐剑风逼得后退了一步。沈京心中暗骂:“臭丫头。”手下加紧出招,后来徐剑风渐渐退到了桌子旁。沈京使出连环六剑,快捷无比,徐剑风招架不住,忙侧身躲闪,沈京一剑把桌子劈成了两半。沈京刚想再追徐剑风,忽然觉得脖子一紧,已经被人掐住,吓得他魂飞天外。别人看得清清楚楚,正是老叫花子,只是他怎么到的沈京身旁,如何出手,人们却没有看清楚。老叫花子用力一捏,人们就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老叫花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为什么劈了我的桌子。”人们见沈京满脸通红,额头青筋凸起。
众西夏武士见了忙围住了老叫花子。其中一个短须武士喝道:“放手。”老叫花子说:“好说。”果然放开了沈京,身形一转,又抓住了喊放手的那短须武士。老叫花子对他说:“你见我抓别人的脖子,不高兴了是不是,别着急,今天咱们一个个的抓,来者有份。”短须武士被老叫花子捏得嘴张得大大的,舌头都伸了出来。就在这时,老叫花子背后的一个武士,一把抓住了老叫花子的“肩井穴”,徐剑风一见,心道:“不好。”刚想出手相助,却被曾蕊拉住。老叫花子不慌不忙,回头对抓他的那个武士说:“烫吗?”话音刚落,那个武士飞快地把手缩了回去,连声说:“烫,烫。”用嘴对着手指吹了又吹。老叫花子说:“我又不是女人,你摸我干什么,这次烫到手了吧。”徐剑风见那武士两根手指通红,就像是被沸水烫过一样,心中暗想:“这是什么功夫?从来没听人说过。”沈京对老叫花子说:“前辈有话好说,何必……”突然向老叫花子左肋猛刺一剑。老叫花子并不躲闪,而是用左手去迎。人们只听“当”的一声,发出金属相撞的声音。沈京心中大奇,心道:“莫非他是铁打的不成。”众人均向老叫花子的左手看去,只见他左手食指上戴了一个黑色的指环。人们大为惊诧,原来刚才他用左手手指上的铁环挡住了沈京的一剑。世上竟有把握的如此准确的人,要知道稍有偏差,自己的手指就有可能被刺伤。
沈京心知遇上了高人,忙拱手施礼说:“我和徐剑风之间的事,还请前辈不要插手。”老叫花子骂道:“你可够阴险的,刚才刺了我一剑,没把我刺死,现在又说不让我插手,刚才我是不想管,可你为什么劈了我的桌子。”沈京心想:难道他动手真的是为了那张桌子?说道:“桌子我可以陪你一张,还请前辈高抬贵手。”老叫花子说:“高抬贵手吗?好说。”右手往上一举,被他抓住脖子的那个短须武上双脚就离了地。他原本就已呼吸困难,现在更加喘不过气来,急得他双脚乱蹬。沈京说:“还请前辈放了他。”老叫花子说:“刚才你要我高抬贵手,我已经抬了,现在你又让我放了他,就依你。”一松手,短须武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咳嗽个不停。老叫花子说:“我可给足了你面子,现在你说说为什么要捉这个假小子。”沈京说:“这个吗?”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徐剑风偷了我一样东西,还请前辈主持公道。”徐剑风刚想分辨。却听老叫花子说:“他偷了你的东西,是不是?”沈京刚说:“是。”“啪”地一声,已经被打了一个耳光,老叫花子骂道:“王八蛋,竟敢骗我,你说这傻小子偷了你的东西,我看你偷了他的东西还差不多,马上滚!”
沈京捂着红肿的半边脸说:“前辈,我……”老叫花子说:“你还不服吗?也好,你们一起上。”要沈京就这么走,确实不甘心,他说:“我们几个再讨教几招,还请前辈手下留情。”接着对手下人说:“一起上。”沈京嘴上说的客气,下手却是毫不留情,恨不能把老叫花子刺几个透明窟窿。西夏众武士刀剑齐上,却怎么也伤不到老叫花子分毫。曾蕊看了看沈京红肿的半边脸说:“师叔,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他们是一块儿来的,你应该一视同仁,你打了沈京一个耳光,却不打别人,只怕他们回去了要闹别扭。”老叫花子“呸”了一声说:“谁是你师叔?”又说:“不过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说完左蹦右跳,只听“啪、啪、啪”的声音响成一片。除了沈京以外,每个武士脸上都又挨了一记耳光,这些武士心中暗骂曾蕊。不过一个老叫花子都应付不了,哪里有工夫去找她算账。
老叫花子边打边说:“臭丫头,你看现在可公平了。”曾蕊说:“公平是公平,不过你老人家总这么躲闪,是不是有失身份。”老叫花子骂道:“臭丫头,生怕他们刺不死我。也好,我就不躲闪,他们也伤不到我。”说完果然停在原地不动。众西夏武士见状大喜,对着老叫化连削带砍,只听“叮叮当当”的声音响成一片,就好像是到了铁匠铺。原来他用左手的铁环去挡对方的刀剑,这帮西夏人无不咋舌,就像是遇到了一个铁人一样。老叫花子也很得意,说道:“臭丫头,这样可显得出我的手段。”曾蕊说:“这一定是你老人家自创的‘铁环挡剑法’。”老叫化说:“你倒也识货。”徐剑风心道:“这哪里是打仗,分明是闹着玩儿吗?一边打着还能聊天。”曾蕊又说:“你老人家要是不用铁环,只用手指去挡,显得手段更高。”老叫花子说:“我呸,我用你的手指去挡还差不多。”
曾蕊说:“师叔,你老人家打发了这几个小畜生,我请你到长安城去喝酒。”老叫花子说:“真的,你说话可要算数。”曾蕊说:“当然了,你要什么菜?”老叫花子说:“烧鸡是一定要一个的。”接着又要了海参、熊掌等十几个菜。曾蕊问道:“你老人家喝什么酒?”
老叫花子说:“当然是状元红。”刚说完这句话,沈京一剑刺来,老叫花子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他的宝剑,沈京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老叫花子骂道:“小畜牲竟敢打扰我的酒兴。”沈京感到一股炙热的真气顺着宝剑传来,忙松开了宝剑。右手抖个不停,就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老叫花子说:“再不滚,我可不客气了。”这句话一说完,众武士全停了手,真比沈京说话还好使。也难怪,有谁愿意被他抓住脖子。沈京心知今天讨不到便宜,问道:“还没请教前辈的姓名。”老叫花子怒喝道:“滚!”,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吓得沈京也不敢再问,带领众武士灰溜溜地走了。曾蕊打趣道:“几位大老远的来了,吃了饭再走吧。”
老叫花子问道:“刚才是谁说要请我喝酒。”曾蕊装出很惊讶的样子,说道:“是吗,有这样的好事,把我也叫上。”老叫花子说:“我早就知道你说话不算数。”说完向曾蕊点了两指。他和曾蕊相距至少有五六步远,曾蕊只觉胸前“腧府、灵墟”两穴一麻,就已不能再动了。徐剑风心道:“凌空点穴,他竟然还会这手功夫。”以前他只听人说过,从来没见过,即使是自己的师父也不能做到。徐剑风忙说:“前辈不要生气,我请你喝酒就是。”老叫花子说:“你这小子还算厚道。现在天色不早了,说不定一会儿喝人血的女魔头就到了,我们两个赶快走,把这个臭丫头留下,说不定女魔头喝了她的血之后,就会睡上一觉。这样我们俩就可以捡条性命。”徐剑风说:“我们怎么能把曾姑娘一个人留在这儿呢。”老叫花子说:“你管她干什么?她又不是你老婆,就算是你老婆,那也是自己的性命要紧。”徐剑风说:“要是女魔头一会儿来,我更不能丢下曾姑娘不管。”老叫花子说:“莫非你想听听女魔头喝人血的声音。那很好办,我给你学学就是了。”说完喉咙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曾蕊听了觉得浑身冒冷气。老叫花子又说:“听说那个女魔头喝了人血之后,就会把人的心、肝、肺掏出来炒着吃。你现在看着臭丫头人模人样,一会儿变得血肉模糊,就不好看了。”曾蕊听后害怕极了,颤声对徐剑风说:“徐剑风,你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徐剑风说:“不会的。”曾蕊又对老叫花子说:“如果我遇上了女魔头,临死的时候我也一定告诉她,有一个又老又脏的老叫花子骂过她,让她找你去算账。”老叫花子说:“那好办,今天晚上我洗个澡,换件干净衣服。”
老叫花子又对徐剑风说:“傻小子,快跟我走,你留在这儿也是白搭上一条命。”徐剑风说:“要走我们一块儿走。”曾蕊骂道:“死叫花子,你要走就自己走,管别人干什么。”老叫花子不理曾蕊,仍对徐剑风说:“依你的资质和性格,别说是贾德升教你剑法,就是当年的陈抟教你剑法,也不会有太高的成就。”徐剑风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是谁?”老叫花子:“你只要用一招本门功夫,我就知道你是哪个门派的,知道你师父是谁。”徐剑风说:“我师父也说过我为人拘谨,剑法很难达到较高境界。”老叫花子说:“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这叫做英雄所见略同。所以你应该放弃学剑,改学掌法,才是正路。”徐剑风说:“前辈说的有理。”老叫花子又说:“等你学好了掌法之后,再来为这个死丫头报仇也不迟。不对,不对,不应该说是死丫头,她现在还没死,应该说是快要死还没死的丫头。”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不通。又说道:“咦,她还没死,你又怎么替她报仇。”徐剑风说:“前辈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不会丢下曾姑娘不管的。”老叫花子怒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说完举起手又问道:“你走还是不走?”曾蕊说:“徐剑风,别管我了,你就跟他走吧。别忘了给我收尸,在我的坟前多烧些纸钱,让我在地下也做个富鬼。”说到最后“呜呜”地哭了起来。徐剑风虽然知道老叫花子一掌打下来自己非死不可,不过他仍然坚决地说道:“我不走,要走就三个人一起走。”“啪”地一声,被老叫花子打了一个耳光。再看老叫花子已到了门外,飞快地向远处去了。
徐剑风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也顾不了这些,先给曾蕊解了穴道,曾蕊见他脸上留下了五个清晰的手印,关切地问道:“疼不疼。”徐剑风说:“不疼。”曾蕊取出药膏给他敷在脸上,柔声说道:“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徐剑风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曾蕊轻轻偎在他的怀里,乌黑秀发扫过脸侧,感到又麻又痒,一股少女体香扑面而来,徐剑风感到心跳得厉害,不由两颊泛红,连五个指印也被淹没了。过了许久,曾蕊说:“你对我真好。”徐剑风心中暗想,她是第一次用这么温柔的口气和我说话。曾蕊看了看徐剑风的脸说:“你怎么比女人还怕羞?”徐剑风说:“我也不知道。”曾蕊自幼在青海长大,那里的青年男女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托付终身,不像汉人有那么多的规矩礼教。突然曾蕊说:“哎呀不好,天黑了,我们马上走,说不定一会儿女魔头真的来这儿,我可不想听她喝人血的声音。”二人来到外面一看,不由吃了一惊,原来他们那两匹马不见了。二人看了看石头上拴着的那半截绳子,缰绳断处十分整齐,看样子是被刀剑斩断的,原来沈京离开之时心中愤恨,用剑斩断了缰绳,那两匹马也早已跑得不知去向。天已经全黑了下来,曾蕊说:“我们先到槐桑镇去好了,要是在这儿遇上女魔头可大势不好。”徐剑风点了点头。
雨来得快,天晴得也快,圆月东升,清风徐来,吹得杨树叶“哗哗”作响,被风吹落的雨点落在脸上,使人感到丝丝凉意。闻着泥土的淡淡清香,听着远处的阵阵蛙声,使人倍感神清气爽。曾蕊问:“你饿了吗?”徐剑风说:“有点饿,那也没办法,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曾蕊说:“撮点麦穗吃吧。”说时抓了几个麦穗,撮好之后递给了徐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