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花就那样迅速地枯萎了。它类似一种祭奠,一种伤逝。
一朵花,它在窗棂下开放然后消失了,这是一件多么平易的事,又是多么难以叫人接受的现实,而现实是,这一切都在正常地发生。
从前的那个女孩子是多么美,从她的羞涩的微笑可见,她是有过许多梦的,正像一朵花,这朵花在后来的日子里是必定要热烈地绽放的,哪怕没人注意、欣赏,有时,欣赏也是极其孤独的,一朵花,她巳被一棵植株孕育着,植株按照生命的需要准备着它的到来,在某个时候,或长或短的时间里,分分秒秒悄然跨去,像一个影子,或成群的奔跑与呐喊,在莫名的兴奋里,植株带着憧憬和自身涌动的快感,向自己的梦奔去,也是向未来与现实奔去,一夜,它开了,是谁打开了这朵花的身子?是时光和生理的过程,过程与时光相互需要,早已预约了一个新天地,它们在植物的期许里将一个模糊的事实定位在分明的路径上,路过的人忽然看到了,并惊叫起来,“一朵花开了”。懂得开花的人必定懂得赞美和认可的重要,花在枝上,一茎花枝,还有难以发现的一珠晶莹的露滴,正悬在早晨的光里,那么神圣与圣洁,你会被这绝尘的身子所叹服和惊止,尘世间的芜杂,没有阻止住出尘事物的到来,干净的东西依然干净着,它尽管要在以后的日子染上风尘,直到凋零,把凄惶与窒息的感受表达,可这丝毫不能禁止我们对神一样美好事物降临的敬意,我由此发现了尘染的内心,原来自己是多么渴望被圣洁的事物洗礼。
花朵一样的女子,她是我爱慕的对象,如果能切实感受青春年华的气息,没有绝尘的女子,每一天都会被秽物污浊。你心疼地看着她离枝的过程,有一种无可挽回的无奈。那种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寂寥心情,是由一位钟情的美人演化出来的。钟倍于她的女人,她走向花朵的既定命运它带着花朵的使命,要弃绝Kh她有限的香气和恣肆的远景,时间就如一列轰鸣而过的火车,突然把人的漫漫一生拋在时空的微尘里,火车丝毫不给你回首挥泪的机会,它像我在路上见到过的瞎子,对芸芸众生无所牵挂,它是又快又决绝地离开等他的人,它怕跑不出更快的变故,就一头向前呼嘯劲冲,唯有被它遗弃的人走过岔道,停下来,被世事遗忘。
这是一个不忍令人回忆的镜头。我望见一年年的春花美枝都在时光中消殒了容颜,我也见到许多美丽活泼天真灿烂的少女,作了时光的点缀物,她们,仅仅制造了一个:v的姹紫嫣红的春天,她们把自己的青春开成一朵朵小花的梦,她们兀自伴着梦的清香,枕着爱的恋歌走向沉寂的岁月g她们接受上帝赐予女人的老和丑,似乎很愿意在美的悲剧里收容一份凄凉的心情,但,这就是一份苍凉无言的结局,她们以自己梦幻般的一生与严酷的现实对抗,或者品尝落花流水的离意,独自消隐在时光的中途。
我看见了属于花朵的皱纹,它爬上了我曾经倾倒的脸颊。岁月给她所能添的是一次次远离赞美的寂寞,直到最后把她遗忘。而给我所添加的是一年年衰败凄凉的情绪,美与我愈加遥远,在我接受美便成灾难和罪孽。谁也无法举起或抓住生活中的美,美仅在展现、闪逝,可美何曾有过停留?
美是可以接着再来的,但它不可能在同一个女人身上发生了。哪怕那棵花草还在,越过季节仍将萌发,但也迁变了时空。挡不住的美与挡不住的时空,又何曾相互抵消过各自的意志?行进,这是万物不能躲过的铁律,幸运与劫难,在行进的到来与消逝里总是交错着赐予每一个人。让我发出怜爱的恻隐之情的,不止是那些开放的花,走向衰老的少女,还有那些更易消逝的事物,生活的米酿造了酒,而这酒总是辛辣的,总是令人亢奋而勃发激情,又总是叫人自甘沉醉,如一团泥,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