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白墙,十几年的白墙;一簇阳光,也是很倦很苍老的阳光,映在墙上,画出花窗的格子,只那么一小块,亮着,新日子似乎刚起头。
这是一个立体的平面,一扇红漆的门,打开了,在每天已为之固定好的一个地方;一面白墙,晴天的九点钟,阳光准时涂射过来——这是谁给安上的窗子,这般鲜明而虚无?视线可由一扇正门越出,另一扇边门恰好落在很远的树丛里,缝隙里塞满了高大的绿。你一个人坐在它们的远处、暗处、静处,无声无息。
这些只是一个场景,一些琐碎的细节都隐去了,我发现生活不再运动——可这是假象,倘若在下一个时辰,这一切之间的构成必定是别的样子。
暗处的你是条蚯蚓。缓缓的肉肉的身躯,爬行的谦恭,有一种多么急于前行的样子。深居在土壤里,厚实的土覆盖着它,土气滋润和温暧它,即使发出些微低弱的叫声,也叫人难以判断。即使大祸临头了,幸亏不知道,不知什么叫超前意识,偶尔挨一镐,失去半截身子,流几滴血,但还不至于损失什么,在土里,延续生命并叫身体再完整起来,依旧安居——在那些不可抗拒的力量面前,谁不是这样隐身而去?难说这不是个活法!
作为一种蚯蚓的生活,可以获得许多你未曾想到过的东西,甚至你顾及不到许多东西。这不怪你,怪能耐的有限,你大可不必顾及来自未知部分的痛和死亡。有些事谁也不可把握的;所谓的公平,自由,幸福,全是无止境的欲的燃烧和幻觉作祟,或者说,它们都是相对的。而角色,不仅是俘外衣,它还可能打入任何一个灵魂,使郢入下意误地嚴从于它;是的,你尽可能在极小的范围内改变自己,使之极小虚化为极大;你同他握手,再见、相聚,不要仅释为缘分,还有需要,还有偶然间的必然,你存在,你便延续并看见万物的延续。
延续是静悄悄的。即使有时轰轰烈烈,大喊大叫,最后,还是静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