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独自一人在村庄的山坡树林里转悠,我这样子跟一位老农差不多。唯一缺少的是肩上扛一件农具。我看见了一棵死去的树,它下身皮被牛绳和牛皮蹭光了,一头牛就躺在树边,还在替树忠实地作证,睁着一双大眼在默默地发呆气,这不是它的错。前边有一丛将死的芦華,枯尽了,没人走,它们突然比原来我所想象的要高大得多,它们似乎在向谁表达一种悲绪,一种隐情,一把将穗子从内心深处抽出来,可是那穗子像一团棉絮,轻飘飘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一丝分量,苍白而衰老的样子,我走过去,发觉这片山地也小了,树正一棵接一棵地减少,这曾经养育它们的摇篮,什么时候成了与死亡抗争的阵地?只有一丘一丘的土坟仍作着即将消失的山坡的盆景,它们是那样小,小到有一天坐在上面的人想躺下身子的地方也没有了。
这里仍躺着草,是去年的,也是明年,一旦返青,你看着吧,它就决不会买任何人的账,它就想着怎样把失去的坡地夺回来,还这里最原始风貌,可是,无论这种愿望多么强烈,坡地仍在一年一年地变小着。
有人在坡地边烧土粪。土烟袅袅,弥散在风中,经久不散,土变成了香土,风中有了浓浓的草味。是一些枯掉的谷秸、稻草;这草物,终年在土里循环。一些植物的叶子就这样落尽,次年又重新从那些光秆上长出来,像人脱下一次衣服,在另一个季节重又穿上。我看见不知谁倒在地沟里的那些草木灰,堆成了堆,但它仍是植物的草茎和秆子,次年,土地将把它们还为原形。谁说它们不是在继续着千古不变的生命轮回呢?
走迸那间土居約卧室我就有了重新打量的兴味,那床卷起的ft垫,很轻,架在橱顶,一根布条足以卷起,可是你知道它展开在一个人的背上样必不可省的过程吗?它的边缘破损了,一个匠人打起主意,在一个洞曝上找到了生财之道,用了半天讨价还价,使它愈老愈ffl出珍贵的资本和不堪一击的结局。在一只破沙发上,我看见了一头价似二兀的肥猪就这么分解在靠背、扶手和坐垫各部,它们代表了一头猪完成的使命后,从某个小房子里等待退役是摆设的虚设,是高阁的待用,同一间屋子的组合里,竹席和沙发,使我变得寡淡而安宁。
我,习惯了它们的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