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命啊。
顾筠对着满院子盛开的梨花,觉得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气。
为什么会这样呢?
王氏已经有了那样能干的一个爹,有那样一个哥哥,她什么都有了。就算没有婆母的喜欢,没有丈夫的眷顾,也没有人敢把她怎么样,就算顾老太太再不喜欢她,她不是照样掌管着这个侯府
的中馈吗?
现在连她唯一的缺陷-----子嗣,她都有了。
而自己呢,却还要为了儿子跟丈夫操心。
梨花已经开的很好了,不时有风带着细碎雪白的花瓣吹落到地上,远远的看好像是在下一场梨花雪,美不胜收。
有丫头们兴高采烈的出去采了几株回来想放到花瓶里图个鲜,顾筠看的直皱眉,就吩咐她们:“把这花拿出去!我这屋里什么花也不许摆!”
明明素日顾筠都是很喜欢这些鲜花的,还时时要园子里的婆子们送最新鲜的来呢,这回是怎么了?丫头们都有些犯嘀咕,却也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并不敢去招惹她。
她正生着闷气,就听见红梅缩头缩脑的进来,小心翼翼的回道:“少爷回来啦。”
听见说是儿子回来了,顾筠才稍微收敛了脸上难看的神色,点头道:“知道了,快去沏茶来。”一边却已经起身迎出去了。
陆翰轩穿着月白色的锦袍,腰间配着好看的镶边金带,见了她,就少有的露出笑来,唤她:“母亲!”
陆翰轩一直是个阴沉的少年,平日里不仅话不多,连笑也少的可怜,这回听见他这样和煦的唤自己,顾筠觉得如同一阵春风吹来,将她所有的烦闷都吹的没了踪影。她忍不住也感染了几分儿子的喜悦,笑逐颜开的问他:“今儿可是有什么好事?咱们翰轩可许久不曾这样高兴啦。”
陆翰轩摘了头上的帽子递给一旁的绿荷,就着红梅的手喝了一口茶,这才挤出空来回她:“母亲!您可知道谢远?”
谢远?赵王最受宠的儿子。
顾筠自然知道,就迟疑着点头:“翰轩如何忽然提起他?”
“我今日出门正好遇着。”陆翰轩满脸都是得意的笑:“我们一同论诗呢,极为投契。”
顾筠听的有些欣慰,随即又担忧的问他:“听说他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啊......”
陆翰轩看出她的担心,破天荒的安慰她:“母亲不必忧心,那都只是外边的传言罢了。我看他是个极好的人,为人处事也并不骄矜,他明年就要进国子监读书啦。”
成为监生,这也是陆翰轩自己的愿望吧?
顾筠听的有些伤心,就问他:“说起来,你已经是童生,若是你父亲不这样没用,你大可进国子监读书去的!”
提及这些,陆翰轩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阴沉。
他想起今日在外边酒楼上,看着谢远他们一行人纵马而来,在雕栏画栋里穿梭,真可谓意气风发。
而自己呢,何时才可以有那样肆意潇洒的一日?
他站起来望向不远处。
不用很久了,总会有这样一日的,他要让所有曾经看不起他的人,都匍匐在他脚下!
也包括顾满。
他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狗眼看人低。
跟意气风发的陆翰轩不一样,回了家的谢远很是觉得不平,他几乎是气急败坏的跑去问赵王妃:“为什么留京的人不是我?为什么是我们去那苦寒之地?我们熬了这样多年,难道就是为了替他铺路的吗?”
他口中的他,就是谢庭。
今早接到诏令,各地藩王都该启程回封地了。
赵王决定让谢庭留京,带着其他儿女们回封地辽北。
谢庭不喜欢,他很喜欢盛京,盛京三日一市,什么都有,热闹得很,而且这样繁华,是辽北拍马也及不上的。
赵王妃就摸着他的头劝他:“你怎么这样笨?你以为留在盛京是件好事吗?你父王也是为了你好。”
留在京城可不是为了养尊处优的,是当质子啊,若是一旦有什么异动,首先遭殃的就是留在盛京的这批人。
因此都是世子才会留京。
见谢庭气有些消了,赵王妃又柔声说服他:“盛京虽好,但是咱们终究要回辽北去的。难道你想独自一人呆在盛京不成?你皇爷爷可并不喜欢你,若是你一个不慎做错了什么事,我跟你父王又远在辽北,怎么替你补救?你已经长大了,这些事情还要母妃教你吗?”
谢远还是有些不明白,他其实也不过才十一岁而已,又一直生活在父母的羽翼之下,根本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正独自生着闷气,他的妹妹就跌跌撞撞的从外边闯进来兴高采烈的唤赵王妃:“母妃母妃!快替我看看要带什么去!咱们可以把皇爷爷赐的小八哥也带走吗?”
八哥是一只鹦鹉,总是学着她说话。
谢远冷眼瞧她,阴阳怪气的讽刺:“怎么不可以?皇爷爷可宠着你,岂止是这只八哥,我看你干脆将皇爷爷也一起带去吧!”
赵王跟现在的赵王妃一共有三个孩子,唯一的一个女孩子最受皇上的宠爱,才落地就封了县主,人称‘咸宁县主’。
咸宁县主很不明白自己的哥哥为什么说话这样阴阳怪气,还是赵王妃先反应过来,忙呵斥他:“快住口!这样大的人了,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懂吗!”
咸宁看了他一眼,就摔开赵王妃的手跳上去抓住谢远的手,狠狠的咬了一口。
谢远被咬的哇哇大叫,忙按住她的脑门狠狠一推,把她推出老远,踉踉跄跄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才罢手。
咸宁就开始大哭:“为什么咱们要带着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一起上路?他最讨厌了,我不喜欢他!我要告诉皇爷爷砍他的头!”
这两兄妹生来就不投缘,跟冤家似地,无时无刻不在吵架,连赵王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就只好把她们两个尽量给分开。
赵王妃见两人又闹了起来,就忙拉住谢远,这一拉才看见他的手腕上有极深的一个牙印,已经青紫了,就忍不住回头去呵斥咸宁县主:“咸宁,你怎么这样不听话?看把哥哥的手咬成什么样了?”
咸宁的顽劣是出了名的,听她这样说,就又不服气的起身将身旁的椅子一脚踹翻,怒道:“母妃你又偏心!明明就是他不对,他总是这样阴阳怪气的对我,一点儿也没有哥哥的样子。他还不如远安哥哥好!”
谢远安,名谢广,字远安,是周王世子,景县县主的哥哥。
谢远安这回并没有随着周王回来,听说等周王回了封地才赶回盛京来,他平时与谢庭玩的最好。
谢远平时就听不得他的名字,这回听见咸宁拿他跟谢远安相提并论,就将咸宁踢倒在地上的椅子抬起来狠狠的往地上一砸,顿时将那椅子砸的四分五裂,这才冷笑着指着呆愣的咸宁威胁:“觉得你家远安哥哥好就滚去找他啊!滚去山东去!”
咸宁被他暴戾的样子吓了一跳,回过神就扒着赵王妃的衣裳问她:“为什么其他的哥哥们都比他好!他就是个坏蛋,锦玉姐姐跟远安哥哥,还有景行哥哥都不喜欢他!我们都不喜欢他!母妃,我还是喜欢小允,咱们不带他回去了!咱们跟景行哥哥一起回辽北看小允罢?”
谢允就是赵王现在最小的嫡子,这回并没有与赵王一起回盛京来。
赵王妃见他们闹得实在不可开交,就只好唤过碧荷来:“将你们县主带回去!让她呆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许去!”
好不容易打发了女儿,她就回头怒视谢远,沉声道:“给我跪下!”
她这一喝真可谓威严十足,本来谢远平时就最怕她跟皇上,一见她是真的生气,就惴惴的跪倒在地上。
赵王妃见他跪下了,才冷笑着问他:“你心里究竟有什么?你妹妹还小,不过说几句气话你就至于动这样大的肝火?你可知道,你们一母同胞出来的,在我心里一样的重要,你现在的作为,真是让我寒心!”
谢远很有些不服气,但是他也知道赵王妃说得对,咸宁毕竟是他的亲妹妹,而且在皇帝跟前也是很讨喜的,但是他现在实在听不得谢远,听不得跟他有关的事。
真是倒霉,若是谢远干脆在那一日掉进河里死了,死的干干净净的,那也就什么麻烦都没了。
偏偏他命大!
他恨恨的一甩头,忍不住提拳砸在地上。
赵王妃见状,就又循循善诱:“谢远安好歹是你四叔的嫡长子,若是能与他结交,总比跟他当仇人好。你妹妹她还小,说话做事难免任性,你今天说的这些气话,若是她气性上来去学给你皇爷爷听呢?你预备怎么样?”
“盛京是好,但是总不是我们的久留之地。本来也不预备跟你说这样多,怕你不懂。但是你想一想,你六叔幽王罢!”
谢远浑身一震,忽然觉得后怕。
他刚刚说的把皇帝也带到辽北去,还有关于谢远安的那席话,句句都可以让皇帝再也不正眼看他啊......
他忽然明白了赵王妃的意思。
现在还不到争抢那些东西的时候,皇帝还不是他的父亲,对他也不过平平,他没有多大的资本跟他谈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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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话
昨天停电一整天,搬了新家各种不方便,各种琐事把我弄的有些筋疲力尽。
很抱歉没能按时更新,今天照例两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