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臣妾一定只对着皇上一个人笑,一个人笑……”
“朕这一生,无法给皇后一份独一无二的情感……朕对不起皇后……”
“皇上只要对得起天下人,臣妾就不会委屈……只要皇上永远不再蹙眉,臣妾就一直会笑……一直笑……”
“好……”夜阑缓缓地闭上眼睛,身体渐渐地转凉,一直紧紧拧起的眉目,在此刻全部舒展。
冷寒凝伏在夜寒的胸前,方才泪流满面,而今却泪已流干,栖凤宫的烛火突然间熄灭,宫外月光皎洁,始终照不进栖凤宫。
“三绘姑姑,王兄,快点儿,快点儿。”舒儿带着三绘匆匆的赶来,三绘推开门,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无力,顿时泪流满面。
“父皇……母后……”夜舒扑到床榻上,摸着两人发凉的尸体,泪如雨下,“父皇……母后……你们都不要舒儿了麽……你们不要舒儿了麽……”
夜寒捡起地上的药瓶儿,紧紧地攥在手心,手指苍白:“拜月教教主走后,准备国丧。”
翌日清晨,丞相写信至西江王世子,在此期间,夜寒监国。
行前,随灵儿拿出一粒药丸,递给夜寒,夜寒不明。
随灵儿的长发在飞雪中飞扬,不语,紫灵走上前:“救人。”
夜寒冷笑,阴沉的目光落在随灵儿的白发上:“父皇母后已死,如何救!”随灵儿一怔,转身看着栖凤宫的方向,飞身上銮驾,潸然泪下,药丸在手中碾碎成粉末。
“王爷,我们也算是……朋友,紫灵从未真颜示人,今日……紫灵……”紫灵把面纱摘下,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希望王爷若干年后,还记得有一名叫紫灵的南疆女子来过。”
夜寒抿唇许久,递出玉骨扇:“此物算是赠别,保重!”不知为何,双手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不仅仅是手,还有心。
紫灵重新蒙山面纱,转身离开,茫茫原野,苍白无力,倍感苍凉,心里空荡荡的,总是被紫灵带走了一些抓不到的东西。
随灵儿走后,朝中准备国丧大典,整个宫廷都被悲伤地气息覆盖,莫大望着与白雪浑然一体的白练,背着行李离去,他要去陪着心底深处一直藏着的那个女人,羌国的公主。
夜寒在浣衣局静静地等待,一个穿着麻布衣服的女子出现,拭去脸上的污垢,亦是一脸的平静,只是双目微红,似是哭过。
见到夜寒,遵循理解跪在地上。
夜寒把一封信递给眼前的女子:“玉儿,这是母后留给你的,母后已亡故,你还是离开吧。”说罢,轮椅缓缓离去。
玉儿拆开信,熟悉的字迹隐入眼帘:本宫以自己的性命,弥补父亲的过错,大仇已报,早日离开。
玉儿眼眶更红,手不觉得垂下,信笺随风而飞舞,被积雪覆盖,一个粉红的身影投入深井,无人知晓。
当初,有一个甚为敬重的女人说过,在这个世上,只有昭儿与玉儿对本宫最好,所以,玉儿来陪您,来世,依旧是你的丫头,来世,不再有任何的目的,只是为了报恩,只是为了您的那份信任。
雪飞满天,如漫天的落红,送魂锣响起,百姓送至十里而不止,年轻的帝王御贤德皇后合葬与皇陵,边陲的将士放下手中的刀剑,对着北方的位置,默默地哀悼。
十五岁登基为帝,十八岁与贤德皇后结缘,两人携手并肩宫廷治理国家近三十年,力挽狂澜,共创太平盛世,先帝因国事疲惫,油灯枯竭而亡,贤德皇后惧先帝一人孤单寂寞,遂服毒跟随,两人情意,沉沉浮浮三十载,虽为白头携手,却生死相随。
在朝堂上听闻到消息的风君次,抚摸着手中的断发,愣愣的失神,百官不得其解。
“王兄,你去淮南,我也要去!”夜舒在夜寒那里大闹,非要跟着去淮南,衣服被洪水一样的泪水沾湿。
夜寒掐了一下夜舒的小脸,还是很耐心的安慰:“王兄有时间回来看你,你听话。”
“我要和你一起走,父皇和母后不要我了,你别不要我……”夜舒埋在夜寒的腿上大哭不止,正在收拾行李的三绘彻底无奈,知道的说是两兄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夫妻。
“皇上驾到……”
“舒儿,你不听话了?”一阵爽朗的笑声袭来,夜舒撇撇嘴,瞪了来人一眼,西江王世子,当今的皇上。
“没有,我想陪王兄去淮南。”夜舒有些畏惧的躲在夜寒身后,不忘了补充一句,“您就让我去吧。”
“舒儿,你是北寒的公主,不能离开京师,在宫里有什么不好麽?”年轻的帝王并不介意小姑娘的疏远,本身就是个孩子。
夜舒思忖片刻,貌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这里没有王兄,也没有我认识的人。”
“丫头,这里没有王兄,可是有皇兄啊!朕也是你的哥哥,也会想夜寒那般的保护你,如果将来有一天,你想见夜寒了,朕也可以带你去淮南探望,朕一个人呆在这里也很闷。”年轻的皇帝仁爱的拍拍夜舒的小脑袋。
夜舒只好点点头,其实这个皇兄也是不错的,玉树临风嘛,只不过没有王兄长的让人觉得舒服罢了。
“那就拜托你了。”夜寒礼貌性的说道。
“应该的,贤德皇后向来疼爱我们这些诸侯国的世子,照顾舒儿,也是为了贤德皇后的恩情。”年轻的帝王抚摸着手中的一个小铃铛,抿唇。
这是贤德皇后的遗物,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臣告退。”夜寒嘴角悬起一个明朗的笑容,夜舒看着夜寒离去的身影,有些舍不得。
“皇兄,我去送王兄。”夜舒一溜烟跑了出去,年轻的帝王无奈的笑笑,仰望着碧蓝的天空,似乎看到了先皇的嘱托,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不是麽,缘起缘落,风回潮退,斗转星移,无论一个男人掌握多大的力量,总有一天,会卸掉一切,先皇没有遗憾,在他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位令他视若珍宝的女人,而她也视他如自己的天下。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啊!
走出了宫门,在侍卫的保护下,又送出了夜寒十里,天色渐黑,夜寒下起了逐客令,再送就到到淮南了。
“好兄弟,我们就此分别,你保重!”半路前来送行的念风狠狠地把一个拳头砸在好友的肩上,自己的手隐隐吃痛,还是那么铜墙铁壁。
“保重,代我好好照顾舒儿,那容易闯祸,记得收拾烂摊子。”夜寒在分别时刻,还有心情开玩笑,实则放心不下。
“知道了,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放心!”念风信誓旦旦的对着昔日好友发誓,眼眶微红,“有时间我带着舒儿去淮南找你,那丫头老是鄙视我,到时候我们分个输赢!”
“好,上好的女儿红给你留着。”回首示意三绘,“我们走吧。”手不觉得拿出紫灵留下的那粒珠子,突然发现,那个女孩儿的笑容已经深深地印刻在内心深处。
“驾……”马鸣长嘶,捡起雪花,“王兄,记得来看舒儿啊……”夜舒的声音在空旷的原野回荡,无边无际,久久不息。
冷秦逸一身孝服,回到家,夜宁从内室走了出来。
“夜宁,先帝和贤皇后已逝,你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吧。”
听到此话,夜宁微微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风君次,她有多久没有听到那个让他也让她铭记一生的名字,自信亦……自负的帝王。
“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你这是要把这个老公主扫地出门?”夜宁把泡好的碧螺春放到桌案上,鬓角泛着几年的风霜。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风君次的马车就在府外,你与念风还是去风国……”冷秦逸目光黯淡,难以启齿,或者是羞于启齿,明明是真的爱上了夜宁,此刻却要把她推到别人的怀抱,自己算什么男人。
“相公,你告诉我,你真的要我走,永远不会来,你真的要念风走,把你教养了二十年的孩子送到别人的手里,你真的……”
夜宁的话还未说完,冷秦逸紧紧地把夜宁拥在怀里,憋得夜宁喘不过起来。
“如果,我不让你们走,你们可以留下么?”冷秦逸有些动情的说道,铁一般的男儿哽咽不已。
“那你试着问问,看看本公主会不会答应?”夜宁闷在冷秦逸的怀里,闷闷的问。
片刻,“夜宁,能不能不离开?”冷秦逸沉声沉气的开口,难得能够求一次人。
“那你有没有爱过我……”夜宁轻轻的问。
“爱……一直爱……”冷秦逸在夜宁耳边呢喃,夜宁骤然笑了,笑靥如花,灿烂无瑕。
夜宁松开冷秦逸,走到门口,大喊:“我不走了,我爱冷秦逸!”
门外的马车在明朗的月夜里,缓缓前行,车内的风君次被透过的寒风吹拂着脸颊,凉凉的,咸咸的,原来他也有眼泪,骤然一笑,果然还是钟情换来绝望,算了,只要她幸福不就已经很好了麽,这个结局还有什么不满意。
夜宁,如果有来世,你能不能把与你执手的那个位置,留个我,给我一个机会,能够与你白头偕老,笑看烟云。
去南疆的路上,一曲断肠笛吹得人肝肠寸断,紫灵紧紧地攥住玉骨扇,忍不住回头。
“紫灵,你能不能告诉本座何谓爱?”銮驾里的随灵儿突然问道,略显沧桑,倍感凄凉。
“爱便是放下,心却随他离开。”紫灵有感而发,淡淡作答,手中的玉骨扇攥得更紧。
“你喜欢夜寒那个孩子吧。”銮驾内的教主轻然一笑,可惜紫灵看不到。
紫灵一怔,默不作声。
“其实那个孩子,是本座见到的最有魄力的男子,你喜欢他也不为怪,女人的一声总要有一个依靠,紫灵?”
“紫灵在,教主。”
“从此刻起,你便不再是我拜月教的圣姑,本座将你逐出拜月教,你速速离开。”一股强力将紫灵推出十丈以外,紫灵跌落在地。
“教主!”
幽幽的笛声渐渐走远,带着浅浅的忧伤和孤独。
“紫灵,去找寻你真爱的人,走你自己喜欢走的路,做自己不后悔的选择,今后,你就是你,不再是拜月教的圣姑……”随灵儿的话在漠北的草原声声回荡,如同对紫灵说,也如同对自己说。
紫灵策马扬鞭,向着淮南的方向奔驰而去。
一轮夕阳红似火,挂在山腰。
夜寒坐在轮椅上,把弄着手中的珠子,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三绘看了一眼手中的珠子,若有所思,忍不住戏谑:“这里珠子真是漂亮,何人相送?”
“紫灵。”夜寒脱口而出。
“我知道是紫灵,一说紫灵,怎么就高兴了。”三绘努努嘴,自己劳心劳力的陪了这个家伙十多年,也没见他说起三绘这个名字激动过,真是没良心。
“打个便车,小王爷,介不介意?”紫灵摘下面纱,粲然一笑,眸若明星,稳稳地站在马车前,把三绘吓得目瞪口呆。
紫灵跳上马车,坐在夜寒身侧,美眸流转,看到夜寒手中的那粒珠子,忍不住笑意:“喜欢这粒珠子,那这粒珠子的主人,”紫灵凑近夜寒的耳畔,呵气如兰,“珠子的主人已经无家可归,你能不能收留?”
夜寒嘴角浮上一抹绝世的微笑,轻轻地拥住紫灵的身体,紫灵巧笑盼兮。
三绘看着这对伴侣,看着远方辽阔的草原,扬起马鞭:“驾……”逝者已经离开,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不是麽?
风淡云轻,一切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归宿,山平水阔,一切又都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