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那个王爷,你妹妹的那粒珠子被我弄坏了,这粒赔给你,虽然不及那里珠子值钱,不过这也是我在深山峡谷里发现的。”宫门前光秃秃大树上的大红色身影,随风飘荡,声音里包含了浓浓的歉意。
夜寒收起珠子,送入怀中,抬眸:“下来吧,那棵树不结实。”不是不结实,是被他的银丝线截断了不少。
紫灵一笑,翩翩而来,面纱下的容颜若隐若现,项上银项圈的饰物铃铃作响。
“昨天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紫灵走到夜寒面前,呵气如兰,灵动的双眸闪烁着友善的光芒。
夜寒把弄着手中的玉骨扇,嘴角旋起:“本王也不是多事之人。”耳畔传来三绘起床的声音,轮椅缓缓转动,“圣姑的意思本王已经知道,请回吧。”
紫灵略显尴尬的一怔,都说淮南王知书达理,是文武全才,文武全才见识过了,只是这知书达理真的隔了十万八千里。
紫灵抽回思绪,收起面纱下容颜的隐隐笑意:“既然如此,那紫灵也不做打扰,告辞。”纵身一跃,已经退出十丈以外,白雪皑皑,只能看见大红的裙摆随风而起。
三绘从内室走出来,端起茶壶对着壶嘴喝着昨日的旧茶,翘着二郎腿坐在桌子上,似笑非笑的盯着夜寒那张俊俏的惨无人道的容颜。
“该炼药了。”夜寒摇动着轮椅,缓缓而行。
“干嘛把那个女孩儿赶走,人家可是来道歉的。”三绘忍不住的戏谑,“这般武艺好,又知错能改的女孩儿可真是少见了。”
“那又如何?”夜寒蹙眉,三绘怎么变的和念风一样无聊,以后该要限制念风在这里走动。
“留下她啊,做淮南王的王妃可是不委屈。”三绘掀开药炉,一层雾气笼住了整张脸,三绘被呛得咳嗽不停。
夜寒没有搭理三绘,默不作声的独自回了房间。
三绘看着夜寒离开的身影,觉得玩笑有点儿开大了。
夜寒这孩子什么都好,心胸坦荡,知书达礼,文才武略,过目不忘,样样不落人后,可惜他的双腿,却是最大的痛处,卢铁吉那个混蛋,竟然起火烧栖凤宫的心思,没有把他千刀万剐,留给他一个全尸,真是便宜了他。
“三绘姑姑,王兄呢?”夜舒从窗户里爬进来,像个死尸一样钻出来,三绘抽抽嘴角,哭笑不得,这位小公主是怎么想的,不走寻常路啊。
三绘努努嘴:“在自己房间。”
“嗯,谢谢啦。”夜舒整理整理皱皱巴巴的衣襟,理理略微凌乱的头发,推门而入。
“皇后娘娘,皇上在面见拜月教主的时候呕血了,现在已经移驾栖凤宫,请娘娘速速返回。”小银子上气不接下的跑到正在兰陵阁沉思的冷寒凝面前细细禀报,面对此事着实不敢胡打乱闹。
“回宫。”冷寒凝心里一紧,攥紧手中的丝帕,某种东西似乎被抽离,脚步不稳,晕眩袭来,脚步踉跄后退几步,一阵的胸闷。
“娘娘……”小银子扶住冷寒凝几乎要垂下的身体,“娘娘,您要保重啊!”眼眶一红,声音哽咽。
“别哭,皇上身体不好,最见不得别人哭,知道麽,小银子?”冷寒凝按住小银子的瘦弱的肩膀,若无其事的走出充满秘密的兰陵阁。
十多年,真的发生了太多。太后仙逝太后宫,死前嘴角依旧悬挂着一丝微笑;不久之后,淑妃的噩耗传来,病死于死牢;久战沙场的寒王爷,递上奏折,与莫轻音云游四方。
身边的人渐行渐远,突然之间,冷寒凝有些无措。
高处不胜寒,寒不似帝王家。
栖凤宫已经被朝臣和后宫的嫔妃围堵的水泄不通,“皇后娘娘驾到!”小银子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嗓子,人们这才闪出一条通道,冷寒凝在身边那些或冷漠或同情或敬重的目光中缓缓前行,始终保持着皇后的尊贵和威严。
凝视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帝王,冷寒凝苍白的容颜久久失神,心里的支撑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的塌陷。
“母后……”夜舒投入冷寒凝不带有一丝温度的怀抱,仰起头,细细的话语似乎是在安慰,“母后,父皇只是晕倒,会醒过来的,一定会醒过来的。”生怕冷寒凝不信,很坚定地口气再补充了一句。
冷寒凝淡漠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视线在张世身上凝固,似乎在等待一个答案。
张世俯首:“皇上已经立西江老王爷的世子为皇太子。”
“好,你们都退下吧,本宫陪着皇上静一静。”所有人窸窸窣窣的离开沉浸在死亡气息中的栖凤宫,随灵儿不请自来,一袭白衣,如勾魂的使者。
“皇后娘娘,陛下的生命就攥在你的手里,只要你把三绘给本座,本座就会出手相救。”随灵儿轻轻地呢喃。
“本宫不会牺牲任何人。”冷寒凝覆住夜阑逐渐变的冰冷的手背,不停地把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双目紧闭的夜阑,声音轻柔却不卑微。
“那你牺牲的将是这个伟大的帝王。”
“如果死亡能够带来解脱,本宫宁可他去死,换得永远的解脱。”冷寒凝抬眸,直视着飘飘然的随灵儿,“如果本宫没有猜错的话,教主的来京的任务已经完成,京城中近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请教主回南疆吧。”
随灵儿飘起的白发,在空中乱舞。
双方互不相让的对峙。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溜走。
“如果当初古云能有你的半分深情,也不会弃我而去,皇后娘娘保重。”不知为何,随灵儿声音竟然哽咽。
冷寒凝俯在夜阑胸口,听着夜阑的心跳渐渐……渐渐衰弱,泪水倾泻而下。
“皇后,朕怕是真的不行了。”双鬓微白的帝王,覆住冷寒凝的后背,冷寒凝扯起一抹习惯的微笑,眼睛凝视着同样凝视着她的帝王。
“皇上一定会好的,本宫去找三绘。”冷寒凝正要起身,衣袖被夜阑拉住,冷寒凝坐回床榻。
“没有用了,人总是会死的,朕也不例外。”夜阑握着冷寒凝苍白的手,“以后便没有人替皇后暖手了。”
“有皇上在,臣妾不需要别人,皇上还记不记得,您还欠臣妾两个愿望?”
“记得,是两个愿望,朕欠你太多,此生难以弥补,皇后要怪就怪朕吧。”
“臣妾不怪,臣妾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只要皇上一直陪臣妾到天荒地老,不离不弃。”冷寒凝勾起清冷中却掺杂着温暖的笑容,和煦,明媚。
“朕有没有说过皇后的笑容很美?”夜阑有气无力的抬起手,抚摸冷寒凝湿润的面颊,像是要把所有的一切印刻在心里。
“没有。”冷寒凝攥住那双手,紧紧地握住,不肯放开。
“朕很喜欢皇后的笑容,皇后笑起来很美。”夜阑缓缓地说道,气若游丝,嘴角始终旋起笑意,淡淡的,似乎即将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