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地广人稀,除了三大经济行省——格桑行省、乌坦达行省、博洋行省之外,绝大多数地域荒无人烟,少有鸟语,和寸土寸金、蚁族蜗居、扩建到十环的联盟帝是两个极端。
要是放在文明时代,亏月谷是个非常好的文化景点,这个峡谷应四时而千变万化,日落时分,夕阳斜晖,残阳如血,亏月谷的峡谷斜壁上五彩斑斓,瑰丽纷杂,在一望无际的荒寂土地上,融进世间一切的颜色。
然而,白珩就是在亏月谷里,失了人生的彩色。亏月谷的山谷口,旁逸斜出一块巨石,怪石嶙峋,如同事前巨型动物的利齿,咬下天空的一角。哪怕是在月似银盘的中秋佳节,霸道的巨石也能切去明月的一角,亏月谷中,人有悲离不欢合,月有阴晴缺不圆。巨石仿佛能将天划开一个口子,更能阻止月盈人合。
那块巨石就是红月谷架设的辐射器,流苏少不更事时犯下无数糊涂事,但这一处却让她刻骨铭心,她以为自己是和白珩一起“变成”病变人类,现在回想起来,只是被撤去哄人哄己的一张人皮,原形毕露而已。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可以感同身受的,只是有当流苏一朝沦为病变人类时,才能感觉到那种滋味,先是恐惧,再是绝望,然后是仇恨,最后是自我厌弃。
就像她那是对洛林说的,“我和你不一样,我们人类都是群居性的动物,会和光同尘,为了融入那点虚假的温暖,会强迫自己接受周围的价值观,每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同化。我被同化地很彻底,觉得病变人真是肮脏,合该被我们当做实验的小白鼠。”
“如果没有曙光之心,我会为自己的存在羞耻的。”
白珩一丝不苟地看着流苏,无悲无喜,无怨无怒,镇定地让流苏觉得自己的用心如此丑陋而浅薄,只听他说,“如此,我们算是两清了……”
“可是白珩,曙光之心是假的,我们现在、将来、永远都是病变人类!”流苏希冀在他脸上看到一丝裂痕,但是未果,白珩整个人沉稳得像一座,而她却是蝼蚁。
“我知道。”
“你不恨。”
“不。”
“为什么?”流苏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白珩沉默片刻,他一向不善言辞,“我不知道。”
别一个个的都和她说不知道,洛林先生一句“我不知道,我只是相信”我就要疯了,你现在也说,“不知道,只是不恨”。
难道到头来,可悲可笑可怜的,只有她云流苏一个人?你们具是德艺双馨的正人君子,就她一人是以己夺人的鬼蜮小人!
云流苏这个人年少时就际遇坎坷,难免心智不全,偏执阴毒,偏又不蠢,跟着云疏桐耳濡目染,手段有几分,心机有几分,既自卑又自负,妄加揣测他人,自以为是为非,一旦事与愿违,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即使表面看不出来,心里也愤愤不平,耿耿于怀。
其实她也只是偏执而自负着,懦弱而自卑着。
“你……你……”她笑容带着虚幻,有些扭曲,像是一块被人抓皱了的牡丹绣帕,“你从来没有想过,一旦曙光之心失效,你该怎么办?”
“军人,从来不迷茫。”
洛林也是军人,正百八经的特选组神枪手,他也会迷茫,凭什么你不迷茫,就因为你克己奉公,服从指令,所以可以坚如磐石,刀枪不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如果你迷途不知返,不妨想一想,自己最初的方向。”
流苏低下头,勾起的唇角看上去有些凄然,“我一向随波逐流,一无所有。”
她的言行是学云疏桐的,她的身份是云疏桐伪造的,她的思想是红月谷灌输的,连她所谓的理想,也是红月谷第一空域集体创造的,没有一件是她的。
“那就再随波逐流吧!把不是你的变成你的东西。”
流苏倏然抬头,满脸错愕。
“曙光之心是假的话,你就试试把它变成真的,你的身上有无限才华。”眼前的白珩像是和陶桢重合,让她有些无奈的闭上眼,却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