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鸡毛掸子落在一位小女孩的大腿上,她不敢闪避,每被抽一下,就畏缩一下身子。脸上挂着几条泪痕,嘴巴扁成小鱼嘴,一副委屈的模样。
“叫你认真看完那些书,你去做什么来着。我可不会闹着玩的,把它们看完了,你以后才能活得长久。”老人家扶着背,身子慢慢挪到椅子上。疲惫的神情和深深的皱纹,预示着老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时日不多了。
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他最疼爱的孙女说:“爷爷照顾不了你多久了,做了一辈子的神棍,也就只有在预测方面勉强有点成就。”
他缓了缓,接着又自嘲地笑道:“你的成就绝不会仅限于此,只可惜爷爷帮不了你挡去生命中的劫难,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二十岁之前,这里所有书本里的知识必须!一定!务必!全部啃进脑袋,不要辜负你妈妈对你期望。去了其他地方后,要……,要好好生存下去!”说完后,静静躺在靠椅上,像没了声息一般。
她瞪大眼睛,呜咽着说:“爷爷,我知错了,不要抛下我。我发誓以后认真看完那些书,不再气你。我以后再不贪玩,我会好好去看书。”
老人弹起来,得意地摸了一把胡子:“这是你说的,别把这个承诺不当一回事,我们这些驱魔者,可是受到上天监管的。”
小女孩吓了一跳,拍拍心口,泪水瞬间停住了,鄙视他故意耍心计的行为:“驱魔者,驱魔者,整天只知道说这个词,可是这么久了,我连一只鬼影子都没见过。更何况,我们根本不能用出那些所谓的法力,你还要你孙女学这个没前途的?”
“爷爷是天机不可泄露,反正只要你记住,这是爷爷的遗嘱,在二十岁之前看完这个。不然,有一天老子归西了,你一分钱遗产也不能拿到。”老人说出最后杀手锏,期待他这个嗜钱如命的老头说出这点后能够让孙女动容。
“切,爷爷是财迷,我又不是,竟然用钱财来威胁我,没门。”小女孩的嗓音很可爱,嘴里却说出不饶人的损语,怎么看怎么萌。
老人吹吹胡子,头大起来,眼珠转了转,闪出精明的光芒。深呼吸一下,用手掌遮着眼,抽泣着说:“乖孙啊,这是你妈临死前嘱托我的事情,你不按照她的遗愿去做,到我落黄泉路时,要如何向她交代啊!”
小女孩古灵精怪地看了眼面前装模作样的老人,嘴角抽了抽。意识到他爷爷现在并没有大碍,毫不顾忌地说:“爷爷,你只差捶胸砸肺就能演一出叫做老猩猩哭丧记的电影,老不羞,以后不许打我。”
“冥顽不灵,看我今天藤条焖嫩肉,把你抽成小呆货最好。”老人气得跳脚,举起鸡毛掸子扫过去。
小女孩早就做好准备,凭借灵活的小身板,在偌大的四合院中左穿右插,避过气势汹汹的“神器”。
庭院中的仆人熟练的避开追逐的爷孙俩,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对此熟视无睹。爷孙之间每天都会上演一场鸡飞狗跳的戏码,他们早就习惯了。以往的经历告诉他们,小女孩永远是输家,最后会被老人扯着衣领丢到书房里去看那些神怪之类书籍。
他们也好奇老人为何会让他的小孙女学这些神棍才会学的东西,不过他们只是仆人,他们不能过问,只能在私底下说说。
尽心照顾主人是他们的本分,其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王道。
时间就在嬉闹中匆匆而过,小女孩十三岁那年,陪伴她度过十二年的老人永远合上他的双眼。
自从老人长眠的一刻起,她已经没有了以前的跳脱与活泼,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沉浸在失去至亲的哀痛中。
小女孩穿着黑色小礼服,头戴一顶黑色小帽。低垂着头颅,粉嫩的嘴唇抿成一条缝,隐藏在刘海下的眼睛看不出悲喜。往常明亮的瞳芒也隐没在深处,直直看着即将已经入葬完毕的而多出来的小土丘,显得空洞而诡异。
爷爷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蝉也没有兑现,她仍然继承了他的一切。而自称爷爷亲戚的人随即陆续冒了出来,在墓碑面前争吵,而争论的内容恰是——谁当女孩的监护人?
本该严肃寂静的场景被一帮长着丑恶嘴脸人彻底破坏,女孩眼圈红了红,强行忍住了。突然抬起头,狠厉的盯着他们,眼白处冒出血丝,如午夜索命的猛鬼,闪着嗜血与疯狂。吵闹声戛然而止,所有人惊恐地退后两步。
收养这个女孩是需要承担风险的,她的爷爷是有名的神算子,谁知道神算子的名头是真是假。若是假的,一切都好,若是真的,那么女孩有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很难估算。万一继承了她爷爷的能力,带回家中后,引鬼怪回来,岂不糟糕。
他们每个人都缩缩脖子,不敢看向女孩,有一位胆子大点的站出来,捏着嗓音柔声说:“小优,姨姨做你监护人如何?我家里还有哥哥能陪你玩呢?”
“那个人头猪脑,臂膀比我身躯大上一圈的傻大个?”女孩上下打量面前浓妆艳抹的女人,嫌弃的说:“老太婆,有谁不知道你在红灯区里混的。你这种人,阴气最重,我怕半夜起来见鬼。”
女人的脸孔狰狞起来,胸口处起伏了一下后,镇静下来说:“小朋友,是谁教你这些不好的东西,跟我回去后,姨姨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不让你受苦。”
女孩挑挑眉,嘴角噙着戏谑的笑容,讽刺道:“像你这样,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女人,我怕呢!你就不怕我诅咒你一辈子翻不了身,孩子跟老婆跑了,人又老,钱又没,连想死,也死不了?”
女人被气的不轻,脸色苍白,可不能在当众挥手打女孩,不然什么都泡汤了,所以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快,继续讨好。
一位带苍白大手的年轻人从背后抱起小女孩,女孩剧烈挣扎,往那人的手臂咬去。后面的人却没有吭一声,她转头看了一眼,眼眶顿时又红了。吸吸鼻子,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在脸颊上,“叔叔,爷爷不在了,他不在了,是不是以后没有人疼我了,也没人陪我玩了。”
“傻瓜,你爷爷连死后都疼着你,你永远是我们的小宝贝。直到结束与开始。”
女孩听懂了前半句,可是后半句又是爷爷经常含糊所说的事情。她咬咬牙,躲进男人的怀抱中,没追问下去。她以前撒娇卖萌也没能从爷爷口中得出信息,而她叔叔比爷爷更加腹黑,所以也不指望能从他口中敲出来。
天上下起毛毛细雨,烟雨蒙蒙的墓地显得格外阴深、寒冷。
所有人见没戏唱了,也不可能把女孩收养到名下,都匆匆退出墓地。
年轻人用大衣裹住女孩,一步一步踏出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