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竹苑的白长睿此刻也并没有闲着,一大清早他便派人把福根从府外他偷养的院子里给揪了回来。
刚刚用过早膳,白长睿精神气儿仿佛还未苏醒过来,整个人懒懒的躺在红色雕花木椅里看着跪在自己脚边上的小厮问道:“这几日学堂的功课怎么样了?先生有没有留下些问题?”
这个福根本身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再加上近段时间李九运几个躲在外院里掷色子赌博,他趁着白长睿沉迷于女色,早就没去学堂了。一直相安无事好几个月,没想到今日被捉来问话心里自然是害怕的转了几个弯说道:“少爷饶了小子吧,奴才奴才这几日没去学堂。”他知道已是隐瞒不过,便自己先招了。
“好你个狗奴才,竟骗到爷头上来了。”说着一脚过去,把跪在地上的福根踹个四仰八叉的躺倒地上。
还待要再发脾气,白贵走过来劝说道:“大少爷您消消气,事情已经做好了。没必要为着奴才置气。”
白长睿一听到这里,立马喜上眉梢,精气神好了许多,神采奕奕的说:“好,做的好!”说完转头看了一眼福根,厌恶的说:“把这个欺上瞒下的东西赶出去。”
福根听到这里,吓得忙求饶。他八岁被牙婆子卖到白府,无父无母地离了白府,连容身之地都没有。这可比杀了他还厉害。可无奈白长睿铁了心思,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出了正厅。
饭厅里人头攒动,丫鬟婆子各拿着菜肴拼盘进进出出的布置着。
“哎!最近夫人吩咐的各房各院每日定点送绿豆汤的差使不会又落到刘妈妈手里吧?”一个个头稍高的丫头趁着摆放碗筷的空闲对旁边的丫头说道。
“这可是个好差使,那刘婆子向来是个踩低拜高的主,看来后院有些房里是喝不到了。”另一个丫头略带讽刺的说着。
“难怪陶院里的白柳日日在厨房盯着呢!想是这刘妈妈的名声早已传出去了吧。”说着便低低的笑了起来。
“也不对啊,三少爷是大房来的客人,夫人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呢,这个刘婆子敢乱来?”另一个丫头没跟着笑,一语指出了其中的疑惑。
“别说了,老爷和少爷过来了。”话音刚落,白长睿就掀起了薄纱帘子,强装淡定的对着身后的白致通说:“爹,您请。”
白致通没答话,大着步子就走进了屋内。整个饭厅顿时恢复了一片安静之态。仆人们依旧快速而仔细的布置着桌上的菜肴,空气中隐隐的流露出压抑的味道。白长睿并不敢坐下,他站在白致通身后,双手交叉放在身前,手指微微搅动着。
突然纱帘再次掀开,白文昭走了进来,伴随着沉稳而又愉悦的声音:“三叔莫怪,侄儿来晚了。”
白致通对这个侄儿还算不错,看他进来之后微笑着说:“昭儿来了,这边过来坐。”
“三叔今日宴请的可是学堂里的李夫子?”
“怎么你也听说过他?”白致通来了兴趣,和白文昭攀谈起来。
“那是,侄儿回江南已有段时日,常常听说这位李夫子才华了得,当年在京都的时候还做过太子的教习老师呢!这虽说归来养老,但朝堂上多少后起之秀,可都是他的学子呢!”
“是啊,这个李夫子当年还教习过你爹呢,如今年纪大了,每年就只收十个学生。”
白长睿听到这心里咚咚直响,不知把白文昭骂了多少遍,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如今爹一定会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的。就在这时白致通身边的小厮闯进来说:“老爷,夫子今日怕是不能过来了。”
白致通一愣,白长睿听到如此面上露出一丝喜色来。“怎么回事?”
“奴才刚刚去夫子家的路上听说李夫子的马车刚出门没多久,就被一俩飞驰而来的另一俩车给撞翻了,夫子从车里甩了出去,把腰给摔坏了。”说话的正是白长睿身边的小厮白贵。
“请了大夫过去瞧了吗?”白文昭问道。
“瞧过了,说是伤到筋骨了,需要静养。夫子让奴才过来跟老爷赔不是。”
“人没大碍就好。”白致通听到这里略略放下心来。接着又说:“去让夫人准备些滋补的东西送过去。”
那小厮应了一声刚要出门,白致通又说:“去告诉夫人,把姨娘小姐们都叫过来,今日聚在一起吃顿家宴吧。”白长睿听到这里,头皮又是一紧,王邯还应约要来呢。
白贵出去没多久,大夫人周氏带着一种丫鬟婆子笑吟吟的进来了。她今日上身穿着一件暗红色丝绸纱衣,薄薄的衣料立体感极强,下身穿一条淡灰色长裙。衬着整个人高贵无比。“咱们府里还存着几只百年人参,挑一只给夫子送去老爷看如何。”她一走进屋便温柔的对着白致通说话。
“后宅之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要寒酸了就行。”
“见过三婶婶。”白文昭见周氏不再和白致通说话才向她见礼。
“恩,三哥儿最近在忙些什么?看起来瘦了许多。”周氏笑着打量着白文昭。
白文昭按下心中的警惕,微笑着回应道:“近来还觉得胖了许多,正觉这江南养人呢!”
不等二人絮叨完毕,门帘再次被掀开。二姨娘三姨娘与风头正盛的五姨娘一起进来了。那五姨娘秦氏身材本就高挑,今日穿一件青花外衣,一袭到底,格外清爽醒目。整个人如同出水芙蓉般美丽。衬着身旁不爱言语的三姨娘,以及因为玉柔而郁郁寡欢的二姨娘更加平庸。
“老爷,今日咱们一家子可算是都齐了。”秦氏笑的甜蜜,婀娜的身姿移步到白致通身边,顺势就在他下首处坐下了。
这左边坐处的周氏气愤不已,一双厉眼狠狠盯着秦氏,无奈对方不做出任何回应。周氏正要用不合规矩之词职责她,没料到白致通对坐在自己身边的美人十分满意,喝了她递过来的茶水之后,对着其他两位妾氏说:“站着做什么,都坐下吧。”
这一句话把众人心中的小九九都打消了。周氏更是来气。连跟着玉晴一起最后入场的白芍都能感受到她隐隐透出来的怒气。
白文昭见此刻形势正好,便装作无意间问起家人:“我记得幼时花园的湖里种满了荷花,繁盛的样子可真称得上是江南一绝了。”
众人都不知这三公子为何突然提起这些,婉鸣到是心知肚明,看来今天便是顾氏解禁之日了。
果真,白致通接口道:“是啊,如今夏天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以前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家中还有赏荷节呢。”
“恩,要女儿说不仅菊花是花中君子,荷花也是当仁不让的。”玉晴也附和着。
白致通看着这个自己越来越喜欢的女儿,突然想起了那副荷花满塘的绣面,说道:“今日怎未看到若敏过来?”
周氏一听白致通突然提到了四姨娘忙收起对秦氏的恨意笑着说:“妹妹最近身子不大好,我怕人多扰了她的清净,便做主没叫她。”
“哦,她可是又病了?前几日见她气色还好,她那院子也太偏僻了些,搬回来吧。”
周氏一听立马要找借口阻拦,白致通又开口道:“静养好几个月都不见好转,多出来走动走动说不准更对症呢!”这话一说,白文昭便立马端出酒杯招呼着喝了起来。
玉晴见到这里,桌下握着帕子的手松开了,她抬眼迅速扫视了一眼筹光交错中的白文昭,又将整个桌子上的人快速打量了一眼。秦姨娘似笑非笑的看着老爷,周氏亲切柔和地帮着白致通上酒,二姨娘满怀心事,焦急的眼神中透着不安。三姨娘依旧是老样子,漠不关心的表情写在脸上。二姐白玉卿今日穿了一间牙白色宽袖上衣,整个人显得清丽无比,双眼认真而又专注的盯着眼前的银色碗筷,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