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锦文微微闭眼,再睁开眼时,眸如寒潭:“宫锦武,几次罔顾君恩,恩将仇报,终究是朕太宽待了你们。若非娘娘几次为你们这些人求情,看在父皇的英灵庇护上,岂能容你们活到此刻。”
“是,罪臣无话可说,辜负父皇厚望,辜负圣恩。罪臣在父皇的英灵前立誓,并未侵犯过娘娘,不曾做出人神共愤之事,如今唯求皇上开恩,让罪臣临死之前,能和家人稚子见上一面,罪臣纵然是死,也铭感五内,拜谢皇上隆恩。”
宫锦文长长出气,良久没有说话。
“加之于朕的羞辱和伤害,岂容你一句话就善罢甘休,可知道其余和你一起谋逆的皇子,如今何在?”
宫锦武微微抬头,迎上宫锦文无尽寒洌的目光,不由得急忙低头:“罪臣不知,一切都是罪臣的罪孽,千刀万剐,不足以弥补罪臣万一。”
“四皇子如今被幽禁在天恩寺闭门思过,足不出户,其余的几位皇子,朕也没有杀了他们,将他们幽禁起来,为他们的罪孽付出代价。死,太便宜了你,想死有如此的容易吗?”
宫锦武身体轻颤,良久才颤声道:“皇上要如何处置折磨罪臣都是应当的,死是太便宜了罪臣,此事与他人无关,只求皇上开恩,莫要牵连罪臣的家人,给他们一条活路。”
“宁邦。”
“臣在。”
“传朕旨意,所有谋逆皇子连同他们的家人,半个月后,处以腰斩之刑,一个不留!”
奚宁邦身子一震,深深躬身:“臣遵旨。”
宫锦武身子一颤,是触怒了这位皇上,触动了皇上的逆鳞,若不是他这次做出这种事情来,伤了皇上的心上女人,皇上也不会如此决绝,要将几位皇子连同他们的家人,一个不留地处死。
“皇上,皇上……”
他惶恐失措,低头重重以头顿地:“皇上,求皇上开恩,看在父皇厚恩,同是先帝血脉,饶恕罪臣等的家人吧。皇上要如何处置罪臣等,罪臣等不敢不承受,并无半句怨言,此都是罪臣该当得到的。家人何其无辜,求皇上开恩,莫要流尽皇家的血。”
沉闷的磕头声,在御书房中回荡。
宫锦武脸色冷峻,如凝结重重冰霜的石块,刀刻一般的陡峭。
“你劫走香儿时,屡次伤害她,意图对她无礼时,可曾想过她何其无辜?可曾想过,朕是几次赐下恩典,饶恕了你们的大罪吗?你可曾手下留情,要放过她吗?即便在最后,你还用这样的手段来陷害她。你如何谋逆,即便是要杀了朕,起兵谋逆,朕都可以宽厚恕宥一二,唯有伤了她,朕绝不会恕宥!”
幽冷的语调,带着冰封的温度,在御书房中回荡。
肃杀阴冷的杀气,弥漫了整个御书房,让御书房中的温度降到冰点以下。
那样的帝王上位者威仪和杀意,令宫锦武和奚宁邦从心底敬畏,不由得从灵魂深处颤抖起来。
“宁邦。”
“臣在。”
奚宁邦深深躬身低头。
“伤了朕的女人,你说该如何处置此人?”
“听凭皇上吩咐。”
“香儿是朕的女人,是朕最爱的女人,是你最爱的妹妹,就用他全家来抵偿也是不够。敢伤了香儿一丝一毫,朕要他全家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弥补。”
宫锦武抬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宫锦文,迎上宫锦文凉薄无情冷酷的目光,不由得身体不停地战栗。
早就明白这位皇上的狠戾冷酷铁血无情,却是因为皇上即位后,一次次的宽容和厚待而忘记了皇上曾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如今,看到宫锦文此刻浑身的杀意,才明白他做错了什么,触了皇上的逆鳞。
“皇上……”
宫锦武声音颤抖,不敢直视宫锦文的目光,微微垂下眼睑:“罪臣明白,即便将罪臣全家千刀万剐,也不足以弥补罪臣的罪孽。只是此事,乃是罪臣一人所为,但求皇上大开天恩,将所有的处罚都降罪在罪臣的身上,哪怕是剥皮抽筋,罪臣也感激不尽。”
宫锦文冷漠不语。
宫锦武苦苦哀求,都不能打动宫锦文的心,他如一座冰雕一般,俯视的眼神中尽是寒漠无情。
宫锦武向前肘爬膝行,伸手握住宫锦文的脚,低头泣血道:“皇上,大皇兄,臣弟求您了。看在同是先帝血脉,看在臣弟不曾冒犯过皇嫂的份儿上,求大皇兄饶了臣弟的家人吧。臣弟不敢求大皇兄全部饶恕了他们,只求大皇兄您大开天恩,能赐他们速死,为臣弟留下一线血脉,臣弟九泉之下也瞑目,对大皇兄感激不尽。”
“你还有什么颜面如此称呼朕?”
大皇兄,这个称呼让宫锦文心中不由得一动,又想起昔日的往事,血腥而残酷的一幕。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再留情,不想流尽天家的血,想为母后留几分阴德。当年的事情,曾经死在他母后手中的皇子有好几个,嫔妃无数。也因为宫擎天的原因,他才一再容忍。
奚留香多次求情,让他看在同是先帝血脉的份儿上,给几位皇子一条活路。
宫锦文想,若是当初他狠辣一些,杀死那几位皇子,也不会有其后诸多的事情,****谋逆,林家和燕家的事情,或许都可以极大的避免,更不会让奚留香被劫走。
“大皇兄,臣弟不配如此称呼您,更没有颜面来见您。只是若不能当面将此事向皇上回禀清楚,还娘娘清白,臣弟更是于心不安。大皇兄,求大皇兄开恩,臣弟愿受千刀万剐之刑,抛尸荒野喂狗,以求皇上略息雷霆之怒,饶恕几位兄弟的家人,留一线血脉给臣弟。”
宫锦武低泣出声,将脸贴在宫锦文的脚边。
宫锦文低头冷冷地俯视宫锦武,一言不发。
奚宁邦冷声道:“宫锦武,可惜如今无人能救你,唯一肯救你们,给你们讲情的人,也无法为你们再求情。”
宫锦武身子一震,不由得微微抬头,却是终于又低了下去:“皇上,娘娘睿智果敢,此事都是罪臣造的罪孽,绝不敢有半句话欺瞒皇上。罪臣但愿皇上和娘娘,恩爱白头,江山永固。”
“押下去。”
宫锦武死死地握住宫锦文的脚不肯松开,抬眼落泪看着宫锦文。
“大皇兄,就不肯赐下一点恩典吗?大皇兄,臣弟纵然辜负君恩,万般对不起大皇兄,却也不曾对娘娘不敬。娘娘武功恢复,毒素清除,臣弟何尝不知,只是不肯点破而已。林霸山意欲谋逆羞辱娘娘,臣与娘娘设计,虽未能杀死林霸山,却将他的手斩断。其后,臣弟将林霸山……”
“押下去!”
奚宁邦过来,微微弯腰:“宫锦武,是要我带你出去,还是你自个出去?”
宫锦武泪流满面,低头将脸紧紧贴在宫锦文的脚边哀声道:“大皇兄,大皇兄,臣弟真的知错了,臣弟愿生不如死,只求大皇兄开恩,大开天恩。奚大人,求大人在皇上面前,为几位皇子的家人说一句话求情。”
奚宁邦犹豫了一下,抬眼去看宫锦文,宫锦文眸光一寒。
奚宁邦急忙低头,点了宫锦武的穴道,让宫锦武说不出话来,也动作不得,将宫锦武扔到箱子中盖上。
“剪青,将此人押入密室。”
“奴才遵旨。”
“朕刚才的旨意,你可听清楚了吗?”
“是,臣听清楚了。”
“拟旨昭告天下。”
“臣遵旨。”
奚宁邦低头,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皇上要处死几位谋逆的皇子,昭告天下是必须的,为何要放在半个月之后?
心头念头转过,他蓦然明白了些许,急忙躬身答应。
“奚宁邦,你的罪该如何处罚,自个说说吧。”
听到皇上的责问,奚宁邦重重跪了下去,挺直身躯低下头:“臣死罪,任凭皇上处罚。”
“真以为朕不会处罚你奚家的人吗?”
“臣万死不敢有如此想法,请皇上重重处罚。”
宫锦文冷冷盯了奚宁邦片刻:“私自刑讯皇子,你不说朕也不会知道,为何不隐瞒下来?”
“臣万死不敢欺瞒皇上,纵然皇上要赐死,臣也绝不会对皇上有所隐瞒。”
“此事先给你记下,派快马将朕的旨意,通告天下。”
“臣遵旨,谢皇上不杀之恩。”
奚宁邦叩谢皇恩,退了下去拟旨,请宫锦文盖上印玺,将旨意传达全国各地。
他明白皇上的意思,此举是要令奚留香得知,若是奚留香不愿意皇上大开杀戒,就会自动回来求情。
他不知道奚留香是否会因为此事回来,也只能暂时寄望会如此。
宫锦文呆呆地看着手腕上,用奚留香秀发编制的手链,抚摸了一遍又一遍。他同样不敢肯定,奚留香得知这个消息就能回来见他一面,为了那几个谋逆的皇子向他求情。
然而,如今他也唯有如此,才能让奚留香明白他的心意。
旨意传下,天子震怒,建安城一片乌云惨淡。
“爹,皇上震怒,要杀尽那几位皇子的家人,此事群臣谁也不敢多言。爹,娘娘还没有消息吗?”
“宁邦,你怎敢冒大不韪去私自刑讯宫锦武,此事必然让皇上不快。”
“爹,儿子宁愿被皇上责罚,也不能就如此眼睁睁看着娘娘声誉有损。幸好此事大白,爹可曾为当初的事情后悔过吗?若不是如此,娘娘真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