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锦武痛苦地将手狠狠在地面揉搓,蓦然抬头看着奚宁邦:“大人,我宫锦武敢在父皇英灵面前发誓,从不曾侵犯过娘娘,娘娘冰清玉洁,愿将此言向皇上禀明,绝无半字的虚言。罪囚敬重娘娘,绝没有触犯娘娘凤体,冒犯娘娘。”
“你敢那样做,看你如何去见先帝,宫锦武,你到底是皇子的身份,体内有天家血脉,此事你当向皇上禀明,还娘娘清白。”
“愿遵从大人吩咐,既然落得如此地步,我无话可说。停留在建安城,我本有心将此事早日说出,却总是不甘心,想报复皇上。”
“皇上几次三番赦免你的大罪,汝等不思悔过报答,反而敢如此做,心中就无愧吗?”
宫锦武深深低下头,目光茫然无措,盯着地面半响才叹息:“如今说什么都迟了,我也不敢奢望皇上会轻饶,肯赐我速死,就是皇上莫大的天恩。只求不曾伤害娘娘太深,我如此做丧心病狂,也只是不甘心而已,并无要伤娘娘之意。”
奚宁邦起身,不想多言,这件事要尽快禀明皇上,以免皇上忧心如焚。
“大人……”
宫锦武跪爬两步,拉住奚宁邦的衣襟抬头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奚宁邦:“求大人告知,娘娘她,如今可好吗?”
奚宁邦眸光一寒:“你害得娘娘还不够吗?难道你要看到娘娘死才甘心。”
宫锦武连连摇头,身体绷紧痛苦地看着奚宁邦:“都是我的罪过,我不想看到她受苦受伤的,终究是伤了她,万死莫赎。”
奚宁邦冷冷盯了宫锦武片刻,从宫锦武的眼眸中看到了不该有的东西,他不由得身体微微一震,低头盯住宫锦武:“娘娘不是你该多想的人,休要异想天开。”
“哈哈……”
宫锦武绝望地笑:“也只是敢想想而已,我还能怎么样?早已经知道她恢复了内功,毒也被清除,我一直不动声色,看着她在我的面前装模作样。每日每夜和她在一起,我却不敢去真的碰触她。林霸山要羞辱她,我就做戏让林霸山险些丢掉小命。一路追踪林霸山,将林霸山幽禁在地窖中一个月,我是为了什么?”
奚宁邦伸手点了宫锦武的穴道,开门走了出去,他不想多听。
不想这个阴鸷疯狂的三皇子,会对奚留香有那样的心思,这样的情意。
“带他走,入宫。”
奚宁邦用一个箱子将宫锦武装入其中,亲自押送到宫中。
“启禀皇上,御史台大人求见。”
“传。”
宫锦文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奚宁邦进来叩拜他也不曾抬头,片刻才让奚宁邦起身。
“启禀皇上,家父命臣来向皇上复命,皇上要的人,臣呈送御前。”
宫锦文蓦然抬头,盯了奚宁邦片刻,手紧紧握住奏折:“送他来了吗?”
“是,就在外面,生擒活捉,不负圣命。”
宫锦文长长松了一口气。
“噗通……”
奚宁邦双膝重重跪地,身躯笔直跪在宫锦文的面前:“皇上,臣向皇上请罪,臣万死犹轻,私自审问了宫锦武,请皇上治罪。”
宫锦文剑眉一挑,盯住奚宁邦看了片刻:“胆大包天,你的眼中,可还有朕吗?”
奚宁邦低头拜了下去:“臣知罪,不敢隐瞒此事,任凭皇上赐罚。”
“哼……奚家人的胆子都是如此大,欺君罔上,目无君主!”
“臣,死罪。”
奚宁邦不多言,说了一句死罪,跪伏在地额头碰触地面,一动不动。
“去将宫锦武带进来。”
“臣遵旨。”
奚宁邦起身,命人将箱子抬入御书房,剪青早已经命人离开御书房在远处守卫侍候,不得靠近,只有他独自留在外室侍候着。
奚宁邦俯身掀开箱子,将宫锦武从箱子中拎了出来,解开宫锦武的哑穴扔在宫锦文的脚下。
眼前是一抹尊贵耀眼的明黄色,飞舞的金龙用冷漠的目光看着宫锦武,云纹飘荡,尽显帝王之威。盯了宫锦文的衣角片刻,宫锦武略略活动了一下手脚,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入目是一双幽深无底的墨曈,宛如无尽黑夜,令人看不透其中都有些什么。无尽的沉沦,翻涌寒洌的波涛,让他不敢直视。
剑削般长眉斜飞入鬓,漆黑润泽的眉毛,如雨中深潭中的青苔,带着一抹亮色。眸子黑漆漆如点墨般,深邃如海见不到底,一味的幽深,如无尽的黑夜,无边无际,透出令人心悸的寒。
二人目光碰触到一起,宫锦文脸上冷峻无波,淡漠地看着宫锦武。
被宫锦文的目光bi视,宫锦文不由得低下头,撩衣重重跪倒在地,低头拜了下去,心中满是难言复杂的滋味。
这是谋逆从灵堂逃走后,他第一次觐见皇上。
“罪臣宫锦武,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恭谨地向宫锦文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或者从此刻开始,他才真正从心底承认这位大皇兄,是真正的皇上,不再有不服和不甘心。
宫锦文没有说话,淡漠俯视大礼叩拜的宫锦武。
“罪臣万死犹轻,不敢奢望皇上开恩,只求皇上赐罪臣速死,就是莫大恩典。”
宫锦武拜伏在地,心中满是悲凉,面前这位皇上身上散发出帝王气息,近似他的父皇,有令他熟悉的味道和威仪,让他从内心折服,不由得低头,百般滋味在心头。
曾经有过机会,却是一次次错过,他也明白,若是宫锦文落在他的手中,他绝不会给宫锦文哪怕是一次机会。
就凭这份气魄,他已经落了下乘。
“皇上,一切都是罪臣的阴谋,娘娘玉洁冰清,罪臣乃是皇家血脉,天家皇子,绝不敢不顾忌身份去侵犯娘娘丝毫。是罪臣给娘娘用了一种特殊的药物,让娘娘出现身怀有孕的症状,其后罪臣回转建安城,一直隐藏在此地,等待消息。如今,罪臣悔之晚矣,不敢有半个字的虚言和隐瞒,听凭皇上处置。”
宫锦文心头蓦然剧痛,到底是他的错,太不信任她。
记得她曾经说过,她是清白的,不曾怀孕,但是他没有用心去听。
御医的话,身怀有孕的事情,令他的心大乱,失去分寸,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再没有素日的冷静和清晰的头脑。
为何?
他就不曾细细地去查明此事,问清楚此事,向她求证?
为何御医的一句话,他就信以为真?
她说的对,他从没有从心信任过她,信任过任何人,猜忌之心始终是太重,没有先帝的魄力。
如今想起来,即便是她真的被凌辱过,身怀有孕有什么?
那也是他没有保护好她,辜负了她的一片深情,是他的错。身为一国之君,竟然没有能力去保护自己的女人,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她?逼迫她?
“皇上,将娘娘劫走的十数日,罪臣不曾敢侵犯娘娘,先帝英灵在天上看着臣,罪臣的身份,也不容臣做出这样的事情。皇上几番厚恩,赦免罪臣的重罪,罪臣罔顾圣恩,万死犹轻!”
宫锦武低头将事情经过,缓缓地向宫锦文回禀,隐瞒了他曾经几次意欲侵犯奚留香,每夜和奚留香同床共枕的事实。
那样的事情,对她的名誉终究是有害的,他还是深深埋藏在心底就好。
怀念她身上令他安心又激动的体香,不能忘怀那段时间的相处,唯有深深埋藏在心底去回忆,去品味,却明白没有几日可以去回忆品味,不由得低头,紧紧地握紧手,痛苦的难以抑制。
家人何在?
她可好吗?
“皇上,罪臣恭候皇上赐罚,恳求皇上开恩,赐罪臣速死……”
宫锦武最后说了什么,宫锦文没有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一个想法,他错怪了她,将她bi走了!
一切都是他的错,为何不能静心细细去想这件事,去查明此事,而是要令她本来受伤痛苦的心,更血淋淋地被他撕破,不加怜惜?
失去才明白,却是已经太迟,三次绝望无助的滋味,她一次次回来到他的身边,终究是他的错,一次次的错过,不知道珍惜。
良久,御书房中静了下来,宫锦武跪伏在地,不敢抬头去看皇上的脸色。
奚宁邦静默地垂首恭立,私自刑讯皇子,欺君罔上,这样的罪他也承受不起。主动坦诚此事,唯有恭候皇上赐罚,忧心忡忡不是为了担忧被皇上处罚,而是为了妹妹担忧。
她可好吗?
她如今在何处?可是安然无恙,会不会很难过,很孤独?
为何她就不肯信任他,信任奚家?从皇宫逃走,谁也不曾告知,一个人独自离开,将奚家的人都抛之脑后。
奚宁邦痛苦地握紧拳,他对不起母亲,未能很好地遵守在母亲面前立下的誓言,终究是没有保护好妹妹。
“皇上……”
看到宫锦文紧握的拳,微微扭曲痛苦的脸色,奚宁邦轻声呼唤了一句,此事也不能怪皇上,任何一个男人遇到这种事,都难以咽下这口气,吞下这颗苦果。
宫锦文身体一震,醒悟过来,缓缓地松开拳头,深深呼吸了几次,让心绪平静下来。
抬眼,他的目光和奚宁邦的目光碰触到一起,二人的眼眸中,都有深邃的痛苦之色,奚宁邦恭谨地垂下眼睑,微微低头:“请皇上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