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霸山胸口闷痛,憋闷的又吐出一口血,或许当初他就该光明正大死在战场上,也像一条好汉,如今他还不如那几只老鼠。
走出地窖,仰望夜空,满天尽是璀璨的星眸,他要等待的日子到了。皇上发布全国的悬赏通缉他,悬赏万金,那件事皇上是知道了吧?
冷笑,一抹邪魅讥诮的笑意,在宫锦武唇边翘起,弯翘起令人心悸的弧度。
皇上会如何做?
香儿,皇后娘娘,终究是伤害你太多,非他所愿。从初见的不经心,到其后的注目,是什么触动了他的心。
他不该对她有情,对她动情,用情。
情,这个字,他不配谈。
当他走出林太妃的灵堂时,就已经不配谈那个字,曾经以为,他可以断情绝爱,做一个无情无义狠辣冷酷的人,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他牵挂,哪怕是家人和儿女。
明知是最后的疯狂,他宁愿用最后的疯狂,拉上更多的人陪葬,心中还是有着一点点期待的,想用奚留香去交换他想要的。
长叹,要过年了,而这个凄冷孤独的年夜,他注定只能一个人过。
过年之前,那件事的最后结果,能出来了吗?
猜测不透皇上的心意,不知道她会如何想如何做。只希望她仍然是那样的坚韧,不会被这样的事情所击倒,睿智如她,能否想明白其中的关键,深情如皇上,是否肯悄然咽下这颗苦果?
终究那个人,是九五之尊,是旦夕国的至尊,该不会就如此悄无声息地咽下去吧。
皇上,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呢?
天下所有的女人,最美丽清纯的,妩媚动人的,才华出众的,各种各样的女人,都是要跪伏在皇上脚下,哀求恳求着,求皇上要了她们,主动投怀送抱去侍寝。
最近那些臣子们,呈送府中女子的画像,求皇上选秀纳妃,也该快了,百日就要到了呢。
房间中,隐隐的檀香味道飘荡,地上放着一个锦垫,宫锦武屈膝跪在锦垫上,向着皇陵的方向叩拜长跪。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不是拜佛诵经,每日唯有一炷檀香,遥遥向皇陵长跪请罪。
这是他每日必做的事情,用来宁静他的心。
过去的一切,如昨日般历历在目,那样清晰。皇上是给过他机会的,那样的大罪都赦免了他。
建安城外,皇上也给过他机会,恩赐他和家人团聚,所有罪过赦免,他终究是没有珍惜。
如今是后悔了吗?
宫锦武苦笑,深深拜伏在地,后悔都太迟,他还是不甘心,才一直等下去,等到今日,想看到最后的结果。
没有人明白,皇上为何悬赏万金,要宫锦武被生擒活捉。
群臣们缄默,谁也不敢多言,所有的人都在寻找宫锦武的踪迹,林霸山的踪迹,然而二人就如同在世间消失了一般,再不曾出现。
奚留香迈步走出寝宫,回眸看了一眼。
心中是不舍的,不愿意离开,从入宫后她就一直住在这里,是因为可以离他最近,可以日夜不离,可以每日看到他。
相见争如不见,或许如今就是如此吧?
多情总是无情,相见争如不见,这里终究是他的房间,她该离开了。他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和她说,连手都不愿意被她碰触,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绞痛,一阵阵地绞痛,酸涩痛楚在胸口蔓延,听到碎裂的声音,那是她心碎裂的声音。
终究是难以回到过去了吧?
哪怕是一句问话,一个解释的机会,他都没有给她。
“娘娘,您真的要离开寝宫吗?”
奚灵眨动眼睛,不明白娘娘为何要离开以前绝不肯离开的寝宫,她们能感觉到发生很严重的事情,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吧。”
奚留香扭头,不必再看了,既然他不愿意看到她,她为何要留在这里,一定给他看,让他心烦。他太累了,就还他清静,让他可以每夜好好休息吧。
这里,是他的房间,她霸占了太久。
寝宫的偏殿,收拾出一个房间,奚留香走了进去,还是没有远离,哪怕是可以在这里远远地看他一眼也好。这种时候,她不知道是该远远地离开他,还是离得近些好。
犹豫了很久,不能决定。
直到一个女官进谏,说娘娘离开寝宫入住其他的宫殿,恐怕会惹人非议,她才决定暂时留在寝宫的偏殿中住下。反正可以随时离开,也不算什么。
温热的气流,迎面扑来,改造后的寝宫和其他房间,安装了土暖气,让房间的温度提升很多,舒适而温暖,却不能温暖她的心。
“娘娘,您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寝宫住进这里?”
奚灵憋不住还是问了出来,看到房间中的人都退了出去,她低声问了出来。
“皇上太累了,让皇上每夜可以安心处理国事,安然休息吧。我也累了,很累,想精心休养一段时间。不是说,我一直留在寝宫不合规矩的吗?明日到处走走,去选一个合适地方,就从这里搬出去吧。”
“娘娘,要过年了,这可是娘娘在皇宫度过的第一个年夜,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搬离寝宫,皇上会发怒的。”
奚灵喋喋不休地劝着奚留香,奚鱼一声不吭,偷窥奚留香的脸色。
“要过年了吗?”
“是啊,若不是国丧在,早就热闹起来准备了,因为先帝的国丧,今年过年要冷清很多,不能过于热闹,也不能披红带绿,要为先帝守孝。歌舞都禁止,焰火什么的,也不能放呢。”
在这里的第一个年夜啊!
奚留香怔住,这是她在这里的第一个年,不想会落得如此地步,要一个人度过吗?
“娘娘,奴婢求您改改您的xing子吧,皇上再宠您不过,纵容您到了说不出的地步。只是皇上贵为皇上,您是娘娘,也该让着皇上些,对皇上温柔些才是。”
“奚灵,你们退下吧,让我静静。若是无事,你们去随意走走,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或许这里也是住不长的。若不是太急迫,就该直接搬出去。”
奚灵还想说什么,奚鱼拉了奚灵的衣袖衣袖,将奚灵拉出房间,示意不让奚灵再说话。
“鱼姐姐,娘娘为何要搬出寝宫?皇上得知此事,是否会发怒怪罪我们?”
“奚灵,你闭嘴吧,别说了,这些时日被处罚还不肯长记xing吗?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奚灵撅起嘴:“我也是为了皇上和娘娘好,娘娘好不容易回来了,这到底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大概是娘娘有病,担心把病气过给皇上,你就少操心吧,主子怎么吩咐,我们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办就是。”
“奇怪,那个御医一直留在宫中,也不许别人见,我本想过去问问,娘娘到底怎么样,连那个御医的面都没有见到。”
奚鱼脸色一变,用力握住奚灵的手:“不想死以后就别提这件事,这种事情不是我们做奴婢的人能去操心的,小心侍候看好娘娘就是,其他的休要多问多管,这里可是皇宫。”
“这件事,是否该回禀相爷得知?”
“我已经派人去回禀相爷,以后说话要当心,皇上才是我们所有人主子。”
奚灵身体不由得一颤,游目四顾拍了拍胸膛,提起那位皇上,她从心里哆嗦:“奚鱼,要是被皇上得知我们暗中将此事通禀了相爷……”
奚鱼狠狠地掐了奚灵一把低声道:“一个我们都得罪不起,别多说,免得被别人听到,仔细侍候盯紧娘娘吧。”
奚灵不敢再说什么。
宫锦武化妆改扮之后,在建安城中悄然行走,要到年关了,建安城隐隐透出年的味道,各处的商铺,上了各种齐全的货物,有不少商家开始早早出售过年的年货。
因为国丧百日未过,因此禁止歌舞和张灯结彩,绸缎庄中的彩色绸缎,却出现在行人的手中,些许的年味就在那些货物绸缎之中。
街边琳琅满目的商品,小贩们叫卖年货的声音,让宫锦武脚步一顿,目光落在街边的玩具上。
“客爷,给您的孩子买几样回去玩吧,到年关了呢,也不值几个钱,就是给孩子个乐呵。”
小贩拿起玩具,递给宫锦武,向宫锦武招徕生意。
宫锦武伸手接过玩具,这些玩具素日他都没有去注意过,也用不着他去费心,每年早早的就有人给孩子们预备好了,何用他去张罗。第一次在街边看到小贩向他兜售玩具,各种各样的玩具,颜色鲜艳活泼,映入他的眼帘。
是了,他还不曾为他的儿女们,买过一次玩具,今年该没有人为他的儿女们,张罗玩具和新衣服了吧?
掏出一串钱扔到小贩的手中,拿着手中的玩具茫然向前走去。
“客爷,可用不了这许多钱,再给您两样,带回去给孩子们玩吧。就图个团团圆圆,合家欢乐。”
小贩说着拜年的话,追了上来,在宫锦武的手中塞了两样玩具。
“合家团圆……”
宫锦武念着几句话,不由得呆了片刻,前面就是金碧辉煌的紫禁城,遥望那迎着金色阳光的琉璃瓦,这里他再也没有资格踏入一步了。
家在何处?琉璃瓦映出刺目的寒,让他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