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锦武低头看了酒杯片刻:“就在这几日了,爷也等的快没有耐心,真是好奇,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呢?建安城啊,爷的家,住了这许多年,都没有发现这里的好,不想这一次回来,却感觉到再没有什么地方,能比这里好。”
“殿下是想念家人了吗?可惜,臣在这个尘世,已经没有可以挂念的人了。”
低沉嘶哑的声音,微弱地从林霸山的口中说了出来,太久不曾说话,似有些不适应。
“是啊,你是没有挂念,林家的人都死光了,如今就剩下你一个。”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尖刀,刺入林霸山的心中,让他的心鲜血淋漓。
“没有牵挂好,也就没有顾忌,殿下在顾忌什么?在等待什么?”
“不用如此客气,爷如今不过是一位被废为庶民的皇子,再没有什么身份,连庶民都不如。爷如今算是待罪之身吧,有什么关系呢,早晚是要死的。可惜,在建安城如此久,也未能见到家人,不知道他们如何。”
“殿下没有伏法,想必殿下的家人,还算是安好。殿下想见家人,何不将臣的人头,去献给皇上,求得皇上开恩,让殿下临死之前,见家人一面。”
“不急,你的人头也不值什么,如今到处在缉拿爷,赏金可挺高的。你的人头,不值钱,皇上懒得出赏金要你的人头。”
“殿下的人头,自然比臣要值钱,却不知殿下的人头,如今值多少金子。”
“皇上不要爷的人头,要活人,赏万两黄金呢,好大的手笔。”
“可惜,臣没有机会去拿殿下领取这笔赏金。”
宫锦武笑,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一直一个人住在这个院落中,好在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他在等,到底在等什么,他也说不清。
总算是有一个人在也在陪他等,他才有更多的耐心等待下去,用林霸山作为消遣。
宫锦武毕竟出身皇族,是皇子的身份,纵然手段狠辣,心机深沉狡诈,总算顾忌身份的。不然他就不会一再的犹豫,没有强迫凌辱奚留香,而是一次次地放过。
对林霸山虽然狠了些,也是因为之前林霸山先冒犯了他,险些杀了他,其后又去羞辱奚留香。
若是换了别人,可以天天用酷刑去折磨林霸山,宫锦武也只是打断了林霸山的腿,还给了林霸山药。
“殿下可否赐告,您在等什么?”
这个问题是林霸山最好奇的,他不明白宫锦武不离开建安城,远远逃走,回到建安城也没有安排布置什么,到底是在等什么。
“等一个消息,一件事情,看两个人。”
“臣愚钝,殿下高深。”
林霸山明白宫锦武不想明言,也不再多问,笑道:“臣请教殿下,您要等待的消息就要有眉目了,未知殿下要如何处置臣?”
“你想爷如何处置你?”
宫锦武阴笑,用戏谑的目光看着林霸山,曾经在这个人面前被羞辱,被刺伤,没有反抗之力。如今他是刀俎,林霸山是鱼肉,任凭他宰割。
“殿下不会轻易杀死臣的,否则也无需如此费力。”
“虽然你冒犯了爷,爷也没有必要就杀死你,处置一个人的办法很多,杀死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当然,那是最稳妥没有祸患的办法,但是爷不愿意用。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殿下难道幡然悔悟,明白殿下的罪过有多么大,想用臣来领功赎罪,求皇上饶恕了殿下吗?”
“爷的罪,还有人能饶恕,有人肯饶恕吗?”
宫锦武微微闭目,握紧拳,他的罪过连他自己都难以饶恕,何况是皇上。那位皇上已经两次饶过了他,而他却一次次用更恶毒的方法,去报复。伤害了皇后娘娘,如此大罪,再无可赦免。
“殿下也明白您是罪无可赦吗?如此殿下留在建安城,幽禁了臣,所为何来呢?”
“莫要着急,你会知道的,也许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宫锦武阴冷地笑,那样的安排,该快出结果了吧?不知道结果出来,皇上和皇后娘娘,会如何处置。不要他死,皇上是知道了吗?悬赏万金要他活着,要活擒他,不让他死,皇上该是恨他入骨,恨不得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吧?
“皇上悬赏万金要殿下被生擒,殿下猜测,是皇上仁德愿意赦免了殿下吗?”
林霸山阴森地笑,他废了不算什么,皇上抓到他,顶多是千刀万剐而已,他承受得起。恐怕面前这位殿下的罪,就不会如此容易被处死了。
“皇上恨不得剥我的皮,抽我的筋,让我生不如死。”
“殿下明白就好,臣愚钝,殿下这是要自动去请罪,任凭皇上处置吗?”
“也许。”
宫锦武笑了起来,哈哈大笑,手紧握酒杯一饮而尽。
如今,他还有什么期望,唯一的期望,或许就是再见家人一面,将稚子抱入怀中,然后赴死。
只是那样的期望,也如此的渺茫,遥不可及。
“若是殿下有如此的决心,臣何惜身受千刀万剐之刑罚,只是可惜,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看到皇上会如何处置殿下。”
“到了地狱,你会知道的,也就和你的家人团聚了。”
“臣本就该下地狱,却不知能否遇到殿下?”
“在十八层地狱等着爷吧,爷和你,都注定要去那里。”
宫锦武大口饮酒,酒顺着他的脖颈流下,从口中流入腹中,热辣辣的温度,醇香的味道,他眯起眼看着林霸山:“林霸山,你的疯狂埋葬了你,从你起事爷就知道,你必定失败。”
“哈哈……”
林霸山疯狂大笑,他何尝不知道他会失败,早已经明白这样的结果,然而他别无选择,只希望可以让更多的人,为他的疯狂去陪葬而已。他总不能,将自己捆缚起来,主动投案自首,任凭被宰割。
曾经有过希望,李家起兵的时候,他真的有过希望,或许两家合兵同心,就可以推翻皇上,重新拥立一位新君。
他甚至不在乎,那位新君是否是宫锦武,只要可以给旦夕国变一个天就足矣。给了李家承诺太多的好处,甚至提出愿意放弃宫锦武,拥立二皇子即位,向二皇子效忠。
然而一切都只是虚幻,曾经离建安城,只有不到百里,可以遥望到建安城的巍峨,然而注定他难以看到建安城的城门,踏入一步。
不想李家的反叛,只是一个局,将林家覆灭的局。
临阵倒戈一击,林家的人,那些部下,没有几个能逃脱,尽被杀死或者归降。即便是归降,那些人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被处死,就是终身做苦役,被发配到蛮荒地区,在做苦工中死去。
他用了替身逃脱,一直在等待机会,直到宫锦武浮出水面。他以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想利用这个机会给皇上重重一击。
仍然是一个局,将他最后的残余力量击溃清剿,甚至连他也几乎死在奚留香的手中,丢掉了一只手。
“一个月了吗?”
“差不多。”
“殿下真的不曾要过奚留香吗?”
“林霸山,爷不是你,爷是皇家子孙。”
宫锦武傲然抬起头,或许他该要了她的,哪怕是只有一次,一生也无憾。终究没有那样做,她用先帝死死地压制他的念头,用性命反抗,令他不得不顾忌许多。
终究是这皇家的血统和高傲,耽误了他吧?
“殿下该早就知道,奚留香恢复了内力,有杀死殿下和逃走的能力。”
“知道又如何?从要命到这里,爷就知道了。”
“殿下是有意的?莫非殿下以为,如此做就能让皇上对殿下网开一面吗?”
宫锦武起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颗药丸扔到林霸山的酒杯中,阴寒的眸子盯住林霸山。
林霸山将杯中酒连同药丸,一口喝了下去,淡漠地看着宫锦武。
宫锦武冷笑,一把捏住林霸山的脖颈,令林霸的嘴张开,将一壶酒尽数灌入到林霸山的口中,一掌拍在林霸山的胸口。
“噗……”
一口鲜血,从林霸山的口中吐出,宫锦武的一掌,不轻不重,不会要了他的命,却足以将他击成内伤,吐血无力。
“殿下对一个无力反抗的人,也是如此的谨慎,不肯放过吗?”
“林霸山,爷很清楚你什么样的人,因为爷和你差不多,在爷的面前玩花样是无用的,那酒中早已经下了药,即便是你不肯服下那药,也无济于事,哈哈……”
宫锦武大笑转身,走出地窖,唯有醇香的酒,那味道久久在地窖中飘荡。
林霸山一掌拍在桌案上,什么都算计到了,就是不曾算计到,宫锦武会在酒中下药,因为那酒宫锦武也喝了下去,还喝了不少,他就没有起疑心。更加绝望,那位心思缜密的殿下,还是胜他一筹。
虽然宫锦武逼迫他服药无需费力,还是用如此较量智力心机的方法,让他输到彻底心服口服。
“噗……”
又是一口血吐了出去,林霸山无力地躺倒在床榻上,腿是断的,右手没有了,内伤颇重,他还有什么希望,看不到一丝亮光和希望,或许如今他活着就是多余。
张嘴,想说什么,想骂宫锦武,发现又是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林霸山苦笑,这条命就该是死在这里吧,以如此屈辱的方式,无声无息地死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