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擎天闭上眼睛,良久没有说话,借助从奚青璧手中传入的内力,才渐渐又有了些精神。
“青璧,当初不是朕开口,你绝不会把香儿嫁给锦文,当时你必定很为难,却因为是朕说话,你就没有多言。青璧,是朕难为了你。”
“皇上言重,皇上的旨意,臣必当遵从,臣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并无半点勉强,请皇上不必再提此事。当初,是臣愚钝,不懂皇上的深意,皇上恕罪。”
“三十年来,青璧你一直对朕忠心耿耿,从今夜起,旦夕国还有锦文,朕就全部交到你手中了。”
“皇上,请皇上莫要劳神,静养龙体,皇上的心愿,就是臣的心愿,臣必定让皇上如愿以偿,绝不敢令皇上有丝毫的失望。”
“青璧,你奚家,要再出一位皇后。”
“是,皇上,一切皆遵从皇上的旨意。”
“青璧,奚家,只能有一位皇后,就是你的女儿香儿,朕喜欢她。“
“是,皇上,臣明白,谨遵皇上旨意。”
“香儿,做朕的儿媳妇,锦文的皇后吧,如何?”
“父皇,儿臣遵旨,请父皇放心,儿臣会尽力协助太子登基称帝,治理好旦夕国的。”
“如此就好,朕也就放心了,青璧,边境最近如何?”
“皇上,请皇上不必为此等小事费神,臣会向太子爷回禀,请太子爷示下。”
“也好,锦文也该处理朝政,跟你好好学学,青璧,你用心带他吧,就如当年朕带着你一路走过来一般。只是耽误了你去游览旦夕国的大好河山,不要怪朕,朕不放心交给别人。”
“皇上,求您不要再说了,臣都明白,一切都会按照皇上的心愿行事。”
奚青璧低下头,手在微微地战栗,看出皇上已经几乎到了最后油尽灯枯的时日,他心中有深邃难言的哀伤。
“朕也没有精力去操心了,相信你可以安排妥当,一切朕就都托付给你了。”
“是,臣遵旨,皇上的心意,臣都明白,请皇上不要多费神。”
“朕能费神的时日,已经没有几日,就让朕今日多费点神,只是又要耗费你的内力。”
“皇上言重,臣只恨本事低微,不能让皇上好些。”
“香儿,你过来。”
奚留香急忙也跪在竹榻之前,今夜皇上的态度和话语,就是在托孤。
“香儿,锦文朕交给你了,以后所有的事情,你父亲会安排妥当,多听从你父亲的安排。别太任性,未来你将是旦夕国的皇后,你的孩子将是未来旦夕国的储君,朕向你保证,你的孩子,必定是未来旦夕国的国君。”
“父皇,您放心,儿臣会协助太子的,请父皇放心。”
奚留香苦笑,奚家只能有一位皇后,皇上的意思已经很明确,她的皇后之位,恐怕是要用她的姑母,奚青莲的血来铺就,通往那个一国之母的位置。
心中有深切的悲哀,她理解这是帝王的权术,也是必须要去做的。
奚青璧只是一味地点头应承,跪在竹榻之前,没有一句违逆的话语,让奚留香感觉到有些陌生起来。
她不是很明白,为何奚青璧对这位皇上如此的恭顺,连一句违逆的话语,丝毫反对的表情都没有。说到奚家只能有一位皇后,奚青璧的态度淡然,仿佛那该是极为正常的。
“皇上,请皇上安心,皇后多年来深受皇上隆恩,该为皇上尽忠,侍候在皇上的身边。”
奚留香的心一紧,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奚青璧在向皇上承诺,要让奚青莲殉主。
“她到底是奚家的人,父亲的妹妹,父亲是真的要牺牲她吗?”
“香儿,你先退下吧,为父和皇上有事情要办。”
奚青璧不客气地说了一句,似乎忘记了奚留香太子妃的身份,奚留香郁闷了,这刚才皇上还巴巴问她是否愿意做宫锦文的妻子,旦夕国的皇后,结果一转身,她就被她的便宜老爹,给扔到墙外去了。
“让她留下吧,她是未来旦夕国的皇后,有些事情该知道。“
“是,皇上。”
“让他们进来吧。”
“是,来人,传太子爷和十殿下觐见。”
“是。”
房门再一次被推开,当先宫锦文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小妖孽宫锦山。
宫锦文的脚步很慢很慢,仿佛是在犹豫,在试探,沉重而艰难,幽深的墨曈,落在竹榻的老人身上,同时也落在跪在竹榻之前,奚青璧和奚留香的身上。
奚青璧缓缓起身,拉了奚留香一下,从竹榻前退了开来,让出道路。
“臣,参见太子爷,拜见十殿下。”
奚青璧撩衣跪了下去,低头叩拜。
奚留香无奈,这老爹都跪下磕头了,她站着似乎不好吧?
刚想跪下,她的手臂已经被一个人挽住,她抬眼看去,正是宫锦文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臂。
“父皇在上,儿臣宫锦文,参见父皇。”
宫锦文松开奚留香的手臂,淡漠地说了一句让奚青璧免礼,就走到竹榻之前撩衣跪倒,深深低头拜了下去。
“儿臣参见父皇。”
宫锦山离竹榻有几步的距离,跪在宫锦文的身后。
“都起来吧。”
“谢父皇。”
二人缓缓起身,后退几步站在竹榻的旁边,垂首恭立。
“锦文,朕有太多的话想对你说,可惜你来的太晚,如今朕已经没有精力和你多说什么。”
“是,儿臣未能尽早来给父皇请安,请父皇恕罪。”
宫锦文紧紧握着拳头,态度淡漠中带着难以控制的挣扎,眼前这个衰弱多病的老人,已经是时日无多,就连说几句话,也要靠别人输入内力来维持。此人,就是在旦夕国皇位上坐了二十多年的皇上,他的父皇。
“你该早点过来,朕也能和你多说几句。”
宫锦文低头不语,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锦文,你是朕的嫡长子,旦夕国的太子,这个皇位,朕一直给你留着。”
宫锦文仍然不语,手握得更紧,心中的情感复杂难言。
“朕知道,你的心中必定必定深恨朕,朕不想解释什么,只希望你明白,朕的位置,给你留了二十年,朕在一直等你长大成人。”
宫擎天的情绪有些激动,喘息沉重起来,脸上现出一抹红润,微微地咳嗽起来。
奚青璧在宫锦文的身后轻轻地推了宫锦文一下,宫锦文微微回头,看到奚青璧目光中的示意,犹豫了片刻才走到竹榻之前双膝跪了下去,伸手握住宫擎天的手,将内力传输进去。
宫擎天用欣慰的目光看着宫锦文,同时也深深地看了奚青璧一眼。
奚青璧的动作和眼神,无法在他的面前隐瞒过去,越是到了最后的时候,衰弱到极点,他越是敏感,可以觉察到每一个人心思和动作。眼前这些人,在他的眼中和心中,就如透明一般。
“锦文,朕已经没有精力和你说太多,遗诏你问青璧就好,所有的事情,朕都已经交给了他。你可以绝对信任青璧,他是你的岳父,香儿的父亲,也是朕三十年来,最信任,如同兄弟般的人。”
“是,儿臣遵旨。”
“锦文,朕知道,有很多事情你想问朕,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可以去问青璧,他会告诉你。你不明白的,他能给你解疑答惑。朕的时日无多,想不到在朕最后的时日,才能见到你。”
“请父皇恕罪,儿臣如今的情况,不便出头露面,前来觐见父皇,在父皇的病榻之前行孝。是儿臣不孝,请父皇恕罪。”
“别太恨朕,朕就要去了,难道一个将死的父亲,还不能赢得爱子的原谅吗?”
“父皇言重,儿臣不敢当。”
宫锦文低下头,在这位病弱的父亲面前,他的心中同样满是敬畏和钦佩,还有难以言喻的恨意和情感,复杂到他已经分辨不清,对宫擎天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
“老十,还是你最聪明,早早就跟了锦文,你兄弟要同心,朕也就可以放心。”
“是,请父皇放心,儿臣定当尽心竭力,助大皇兄即位,治理旦夕国。”
宫锦山恭谨地磕头应承,跪在宫锦文的身后。
“锦文……”
宫擎天的手,抬起放在宫锦文的头顶抚摸了几下,眼中露出欣慰之色,这个儿子一直很出色,从很小的时候就很出色,才华出众。这许多年的韬光养晦,令他的身上已经沉淀了帝王的气息,足以做旦夕国的储君。
“锦文,还非常恨父皇吗?”
“儿臣不敢,父皇请莫要多劳神,安心静养。”
“静养,从今夜后,朕就会静养,再不会过问任何事,所有的事情,就由你接手处理吧。凡事,你要多问青璧,他会一力协助你的。”
“是,儿臣遵旨,父皇的意思,是要儿臣站出来吗?”
“呼呼……”
宫擎天闭嘴,急促地喘息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在宫锦文输入的内力中平息了下来。
“不出面,你一样可以在暗中行事,这些事情,你和右相商议就好。”
“皇后那边……”
“启禀太子爷,臣已经请得皇上的旨意,请皇后到佛堂去为皇上诵经祈福,安排了人侍候着。”
奚青璧躬身回了一句,忧心忡忡地看着宫擎天。
宫擎天一笑:“青璧,朕还死不了,如今朕还不能死不是吗?”
“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