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
车轮滚滚,拉车的马儿四蹄如飞。挥舞着马鞭,夏乐乐哼着她最喜欢的那首儿歌。马跑得太快都害夏乐乐没有多余的时间,欣赏沿路的风景了。
要是换做小灰灰该有多好,夏乐乐唱歌,它还会“昂饿昂饿”的应她两声,这匹笨马就只会往前奔,一点情调都木有,活该让人骑。
马鞭高高的扬起,又轻轻的落在‘马大哥’的屁股上,连黄灰都没有抽起来,夏乐乐两眼一翻,飞出一记白眼贴在‘马大哥’的翘臀上。
经某女鉴定:此马乃厚脸皮也!赶明儿回家就让小灰灰把它给压了,反正它不害臊,被压后也不会哭着让小灰灰负责,哦呵呵……
和尹天雪他们分道而行后,夏乐乐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只是在某个阴雨连连的傍晚,‘马大哥’拉的马车无比悲惨的陷在了泥泞里,无论夏乐乐和‘马大哥’如何努力,轮子就是出不来,反而越陷越深,把夏乐乐急得跳脚。
做三个深呼吸后,夏乐乐踩在车轩上,将半个身子探出去,伸手抚摸了一下‘马大哥’的鬃毛。“大哥,你出点力好不好?只要你把车拉出去,我就让小灰灰牺牲一下让你压。小灰灰长得英俊潇洒,一双凤眸炯炯有神,你一定会灰常喜欢它的。”
古有‘对牛弹琴’,现有‘对马弹琴’。那‘马大哥’摆明了不买夏乐乐的账,哼哼一声后连力也不出了,只是甩甩头,将满身的雨水混合着泥水全部洒在夏乐乐身上。可爱的小萝莉,瞬间就变成了泥塘里的泥鳅,只留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怨念的盯着‘马大哥’。
这蠢货,真想扒它的皮抽它的筋,把它的肉做成马肉干,哼!
既然身上已经脏了,夏乐乐也不介意跳到车下,虽然说现在已是夏末,雨水落在身上还是很凉的,让夏乐乐忍不住哆嗦一下。踩着稀泥踱步到马儿身边,再次为它顺了顺毛,当然又被它甩了一身的泥水。
“我说马大哥,咱俩现在都成泥鳅了,你也别嫉妒我了,咱俩一起合力将车弄出去吧!否则咱俩谁都甭想走,夜深后遇到灰太狼,它铁定先吃你。”
夏乐乐现在走的是一条荒无人烟的山路,都怪集市上指路的破小孩,只是让他指一条近路,谁知他指了条这么一条破路。早知有此一劫,夏乐乐就安安分分的走官道,也不至于落到如斯地步,这是不是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呢?
和‘马大哥’打好商量后,夏乐乐找了几块比较平整的石头,趴在马车下将石头垫在车轮底下,这一爬一探,她身上更泥了。
翠绿色的对襟襦裙乌糟糟的,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垫好石头,夏乐乐绕到马车后面,双腿陷在泥巴里,泥水都快漫过她的膝盖了,她怀疑这里是不是沼泽,会不会就这样陷下去,等到未来的某某年,被人家当成化石挖出来?
呀嘞呀嘞!单想想就全身发麻,还是赶紧推吧,她不想做化石也不想做灰太狼的盘中餐。
十分钟过后,马车纹丝不动,夏乐乐的双腿往下陷了三厘米;二十分钟过后,马车几乎生了根长在了泥里,夏乐乐的双腿往下陷了五厘米,溺水已经漫过膝盖了;三十分钟过后,车轮松动了一分,夏乐乐几乎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兴奋的吆喝起来。
“马大哥,动了动了!咱俩都不用做灰太狼的美餐了,你再加把劲我们就快成功了。”
某‘马大哥’飞出一记白眼,从圆不溜秋的鼻孔里喷出一团白雾,四蹄用力,夏乐乐还来不及收身,马车就向前走了两大步,陷在泥坑里的车轮拔了出来,夏乐乐则因为惯性无比悲戚的栽在泥潭里。
“希流流……”马大哥得意的昂首挺胸,看着彻底变成泥潭里泥鳅的夏乐乐,只差没抬起前蹄比出一个V字手势了。
这二货,一路上都没有消停过,我是马啊!有木有。请不要把我和蠢驴表弟相提并论,什么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切……
从泥潭里爬出来,夏乐乐的怨念能够令日月失色,山河轰鸣,群魔乱舞。
尼玛的,老娘刚才那么用力推你不走,老娘不注意的时候你走,害老娘变成泥鳅,老娘宰了你,靠!
折腾了整整三个小时,马车又走了起来,夏乐乐窝在车厢里生闷气,‘马大哥’神清气爽往前走,甚至还哼着小曲,只可惜夏乐乐听不懂。
用时二十二天,经历风吹日打,野外露营,推车成泥鳅等等等等,夏乐乐终于接近新野城的边境了,遥望远方在晨曦的薄雾笼罩下的城池,夏乐乐忽然有种落泪的冲动。
哇呜……终于要到了,这一路真不是人走的。
不过此刻不是感慨的时候,夏乐乐必须尽快找到白介,然后带着白介和新野城的十万大军,立刻赶回京师救驾。算算时间,小花花他们也该到京城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遇到危险,会不会被杀手半路上就给咔嚓了?
挥手扬鞭,马车在宽阔的管道上行驶,马车后一轮火红的明日跃出地平线,万丈光芒洒满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马车在晨辉中渐行渐远。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却显得有些严肃。入京的四道城门皆有守卫层层把守,无论是出城的还是入城的,都要接受仔细的盘查和搜身。
尹天雪静静的站在城门外隐蔽的角落,秀眉紧锁,双唇抿成一线。连城门都有重兵把守,皇宫就更不用说了。为今之计先想办法进城,在从长计议。
“主子,东门、南门、北门都有王瑾的人把守,只要我们出现势必会被他们擒获。”
从游城到京师这一路上,大小袭击不计其数,最后以一招金叉脱壳才甩掉追兵来到京城,如今城门被封就是等着请君入瓮,若想进城还真有一点麻烦。
低头沉吟了许久,尹天雪才再度将目光投向城门,嘴角一抹浅淡的弧决胜风华,不过在她开口之前,花煜容先接口道:“他们把守城门,就是为了等我们自投罗网。只要我们易容。然后分别从四道城门入城,就不会引起他们的主意,入城之后我们在醉仙楼汇合便可。”
醉仙楼是王瑾的资产,在京城许多大官都会经营自己的产业。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就算王瑾料到他们会进城,也料不到他们会在醉仙楼汇合,在他眼皮底下行动。
“醉仙楼是王瑾的地盘,我们在醉仙楼汇合岂不是自投罗网吗?”依姗不解花煜容的做法,忍不住问出口。
只要进了城,他们可以回太傅府,在自己的地盘上王瑾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拿人,毕竟人言可畏他也要顾及自己的名声。但是去醉仙楼,不是把自己往虎口上送吗?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容儿的想法和我的一样。午时城门的守卫换班,盘查最为松懈,我们就在午时入城。无论谁最先抵达醉仙楼,都要二楼的雅间,我们届时在此汇合。”
简单的解释,依姗毕竟是跟随在尹天雪身边多年的人,很快就懂了他们的用意。
四个人易容之后默契的分散到四边城门,一身粗布麻衣做中年妇人打扮的尹天雪,朝西门走去。午时守卫换班,把守城门的士兵见尹天雪打扮的普通,面黄肌瘦,并且一条暗红的伤疤从额骨一直延伸到右眼角,丑陋非凡,没有过多盘查就让她进了城。
入城之后尹天雪没有急着去醉仙楼,而是慢吞吞的走在京城繁华却无处不透出紧张的街市上。京城里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汹涌。
王瑾逼宫夺位,囚禁天子做的很隐秘,花圣白是位旷世明君,深得百姓爱戴,若是百姓知道有人叛上作乱一定会群起而攻之,到时候王瑾便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穿过朱雀大道,走下太岳桥,尹天雪在一个人极少的地方,将围在头上的头巾摘掉,满头青丝瞬间倾泻而下,一只碧玉簪斜插在发髻里,脸上伪装的伤疤也被她拿掉,尹天雪从一位丑陋的中年妇人,摇身一变变作亭亭玉立的少女,只不过和她原本的样子比起来还差距甚远。
来到醉仙楼,不需要小二的招呼,尹天雪就上了二楼雅间。她到的时候花煜容和千萍他们也到了,尹天雪坐下,依姗为她斟茶,而花煜容将他所见的情况说出来。
从北门进入进城后,花煜容也没有及时赶到醉仙楼,而是沿着北门永安街走向皇城,以往把守皇宫的御林军早已被撤换,全部都是些生面孔,花煜容不敢贸然上前,只是在远方进行小范围的观察。一炷香的时间内,并没有人出入皇宫。
为了不打草惊蛇看过之后,他迅速离开。
“雪姨,若想进皇宫根本就不可能。我很担心父皇的安全,如果王瑾那只老狐狸对父皇用强,父皇恐怕会吃不消。”入京之后花煜容最担心的就是花圣白,皇宫守卫如此森严,所有亲信都被撤换或者囚禁,如今他们是孤立无援,若是花圣白有什么三长两短,后果花煜容不敢想象。
“容儿莫急,我想皇上目前不会有危险。”尹天雪的声音很轻,却很笃定。
王瑾要名正言顺的君临天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除掉太子之后逼花圣白逊位于他,执掌传国玉玺登基称帝,而如今花煜容安然无恙,花圣白又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不会轻易将传国玉玺交给王瑾。
所以,只要花煜容一天不死,王瑾一天拿不到玉玺,花圣白就是安全的。只要等白介的大军到达,就能扭转乾坤。
“雪姨,我……”身为男子汉花煜容不能如此软弱,但是此刻他的心很乱,他担心花圣白也担心夏乐乐。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连个女子都不如,在这紧要关头还要尹天雪站出来主持大局,他真的很痛恨自己的无能。
轻轻的抚摸着花煜容的头发,就像小时候那般,尹天雪的眼中满是温柔。“容儿,雪姨知道你的顾忌,我们不可自乱阵脚,你明白吗?相信雪姨,一切都会过去的。”
在尹天雪的安抚下,花煜容的情绪渐渐平复。经过大家仔细的讨论,一个精密的计划初成雏形。
王瑾是两朝重臣,朝中官员大部分都是他的门生,而尹天雪这边的人,短短几日内都被罢免囚禁,唯一没有受到牵连的就是宫昊卿。尹天雪在来醉仙楼的途中,留下暗号如果宫昊卿看到了,必定会与他们和会。
尹天雪打算让宫昊卿假意投诚,在王瑾跟前拖延时间,为里应外合除掉叛贼做好铺垫。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们就安心在醉仙楼住下,静候时机。
再说夏乐乐那边,她一进新野城就直奔白介所在地而去,新野城是富庶之地,虽然经历了大半年的旱灾,田地颗粒无收,也不影响新野城的繁华,随处可见亭台楼阁,雕梁画栋。
只是原本热闹的市集显得有些萧条,不过也没有见到沿街乞讨的乞丐,可见白介到新野赈灾工作做得很好。
“白介,白介大叔……”看到白介的那一瞬间,夏乐乐高兴的简直不能自己,就连头疼都忘了。从马车上跳下来,直接奔过去。
白介穿着最普通的麻布衣,裤脚倦到膝盖,衣摆系在腰上,和很多同样打扮的大叔,奋力的开挖沟渠和水井,一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画面。
开挖沟渠可以在雨季集结雨水,有备不时之需。开挖水井,是为了解燃眉之急,只要有了水,新野城的老百姓和牲畜才能挺过难关,白介果然是个好官。
“乐乐小姐?您怎么来了。”听到呼声白介抬起头来,看到的就是夏乐乐提着裙裾,快速奔向他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热还是别的原因,夏乐乐的小脸一片绯红,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来当然是找你求救啊!没时间了,我们一边走一边说,你快去集结大军,我怕美人娘亲他们撑不住了。”毫无顾忌的拉着白介的手,夏乐乐转身就要走。
现在她没有时间和白介过多解释,他们早到一天尹天雪他们就少一分危险。
来新野城的这一路夏乐乐都是快马加鞭,完全没有停留过,每次累到不行想要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都对自己说不能停,皇帝大叔还等着她带援军回去救援,小花花还翘首以待等着她回去团聚,还有美人娘亲……
所以,她都咬紧牙关赶路。就算哪天淋雨发烧了,她都没有停下过,直接赶到了新野城。现在看到白介,她才觉得全身乏力,肺部都快着火了。
“集结大军?主子他们撑不住了?”夏乐乐的话让白介云里雾里,并没有随着她转身就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夏乐乐。“乐乐小姐,请你说清楚一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哎呦我的妈呀!白介这个死心眼干嘛那么呆,都告诉他等着救命了,还问。也不知道是我表达能力差,还是他理解能力弱。
飞出一记白眼,夏乐乐只能长话短说:“王瑾那只老狐狸要谋朝篡位,皇帝大叔已经被他囚禁了,美人娘亲让我来找你,让你带着新野城的大军前去救驾,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简单的两个字逸出白介的嘴角,他清俊的眉宇不由地紧皱。
拜托!不是白介理解能力弱,是夏乐乐同学表述能力差好不好!如果她一早这么说,白介早就拉着她飞奔而去了,也不会杵在这里浪费时间。
“小姐,你的手心很烫。”夏乐乐手心传来的温度,让白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抬起手覆上夏乐乐的额头,“你在发烧?”
“别管那么多了,美人娘亲还等着我们回去救命呢!发烧又不会死人,我睡一觉就会好的。白介,你快点去调动大军,我们今天就回京城去。”
其实夏乐乐的头很晕,肺部也叫嚣着难受,但是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病就拖延时间,要知道现在时间是非常宝贵的,或许只要一转眼的时间,京城就会风云突变,所以时间她耽搁不起。
“嗯!那你撑着点,我让人去给你买药。”将夏乐乐扶到马车上,让她休息。白介立刻去调动大军,顺便还叫来一个大娘,去给夏乐乐买药。生病了就要吃药,若是病不好会耽误行程的。
不知道睡了多久,夏乐乐是被一个慈祥的老妇人叫醒的,老妇人看着病恹恹的夏乐乐,满是心疼。“小姑娘,快趁热把药喝了吧!”
听了老妇人的话,夏乐乐才看到她的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她依旧睡在马车里,白介估计是去集结军队了。
露出一丝讨喜的笑,夏乐乐接过老妇人手里的药碗道:“婆婆,谢谢你!”
“乖丫头,快点喝吧!真是可怜的孩子。”夏乐乐如此可爱,又懂礼貌,老妇人很喜欢她。一个孩子家赶那么远的路,生病了也没有个人照顾,唉!
点点头,夏乐乐将药碗凑到嘴边,这药好苦哦,只闻味道就受不了更别说喝。但是人家老婆婆一番好意,不喝的话她会伤心的,再说良药苦口,不喝药病怎么会好。所以夏乐乐心一横闭上眼睛仰头,咕咚咕咚就把一碗药灌了下去。
药是温的,喝到胃里很舒服。见她乖乖的吃了药,老妇人又和夏乐乐聊了几句,留下一些药丸就离开了。
或许是吃了药的原因,夏乐乐有些昏昏欲睡,闭上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等她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马车行驶在路上,后面跟着军队,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京城驶去。
白介因为担心尹天雪的安危,便带了三千精兵先行前往京城,夏乐乐则跟随则大军。一来她有病在身,不适于急速赶路,再者将她带在身边白介也会不方便。对于白介的做法夏乐乐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在马车里休息养病,时间一天天的过,距离京城也越来越近。
京城,醉仙楼。
夜风从敞开的窗棂中吹入,托起尹天雪墨黑的发丝扯入风中。她倚窗而坐,目光越过亭台楼阁看向远方的皇宫,他们回到京城,不知不觉里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这些日子里他们都在虚度光阴,完全没有办法进入皇宫,就连宫昊卿也没有办法联系上。
按照行程来算,夏乐乐也该找到白介,在返回京城的途中了。她必须想办法进入皇宫,和花圣白在一起,否则大军压境,难保王瑾不会狗急跳墙伤害花圣白。
“雪姨,睡不着吗?”一袭青衫将花煜容的身材勾勒的坚毅挺拔,衣襟翩翩潇洒若仙,只是他的脸色同尹天雪一般苍白,眼中是隐藏不掉的担忧。
没有回头,尹天雪淡淡的应了一句:如今局势紧张,她又怎么安睡?
每天,她所想的都是别人想不到的,重重压力几乎让她无法喘息。被困在皇宫里的男人是天下的主宰,同时也是爱她的人,于公于私她都必须救他于危难,她不能陷天下芸芸众生于困境之中。
她累了,真的很累很累,等一切结束后,真的很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自己的生活,没有江山社稷,亦没有天下苍生。只和心爱的人泛舟湖上,过着闲云野鹤般的逍遥日子。
这样想想,她倒是突然有些体谅司空凌风了。为了所爱,为了早日与所爱一起远离俗世烦忧,他的那些手段,那段谎言,想来他自己也是不好过的。
坐到尹天雪身边,花煜容的视线也随着她看向远方,嘴里悠悠地说:“我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看到的就是父皇。”
看到他浑身是血的倒在我眼前,看着王瑾将他踩在脚下狂妄的大笑,看到国破家亡人间炼狱。所以花煜容不敢睡,虽然他坚信邪不压正,但是谁也无法保证这场夺位风波的结局是什么。
“雪姨,其实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进入皇宫,但是我不敢保证这条密道没有被人发现。”沉吟了许久,花煜容还是决定将父皇的禁地告诉尹天雪。
那里是他童年最美的记忆,记忆里有温婉贤淑的母亲,有慈爱温柔的父亲,那时候,没有江山,没有皇位,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是何等快乐,他不愿意让人涉足那块拥有他童年幸福的地方,就算是犹如母亲般的雪姨也不行。
只是如今……
“带我去!只要有希望我都要试一试。”花煜容的话让尹天雪看到了希望,她几乎有些急切的拉着花煜容的手,都不像她一贯的作风了。
“好!”
答应尹天雪后,他们四个人就出发,半个时辰之后来到小河边。在月色下河水潺潺,腾起的薄雾如烟般飘渺,河岸边柳絮低垂倒映婆娑,清风拂过纤柔的柳枝蹁跹起舞,激起涟漪千重。
这是世外仙境,让人流连忘返;这是花煜容心中的梦,承载着童年的快乐与幸福。看着不远处河岸边的岩石,花煜容的眼神显得有些痴迷,嘴角不由得漾开一丝浅笑,仿佛看到了昔年的母后与父皇。
“此地可以进入皇宫?”这里确实距皇宫很紧,可是尹天雪并没有看出什么地方有暗道,但是花煜容说从此处能进入皇宫就一定能,因为他从未说过谎话。
“嗯!”很认真的点头,花煜容说:“父皇特意修建了暗道,连接着皇宫和这里,一会我们只需要通过前面的迷障就可以进入皇宫。只是,雪姨,皇宫内未必没有埋伏,我们贸然进去会打草惊蛇的。”
花煜容的顾虑不无道理,尹天雪也不会蠢到直接从这里进入皇宫,没有人发现也就算了,一旦被发现全盘的计划就会被打乱。
只是话虽如此,如今到了这一步让尹天雪别进去她会不甘心的。她真的很想见花圣白,不仅只是确定他的安全,而是发自内心的想他。
“主子,奴婢觉得太子殿下说的极是,若是贸然进去被发现了,不仅陷陛下于不利,我们还会自投罗网。如今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等援军到来。”
跟随主子身边多年,尹天雪的稳重千萍学了个十成十。她能体会尹天雪此刻的心情,所以才不主张由密道进入皇宫,他们现在不能自乱阵脚,必须保持百分百的冷静。
“主子,我们确实不可妄动。”连依姗都看破了个中要害,出言提醒尹天雪。
要想险中求胜,就必须处事不惊。现在尹天雪的心乱了,他们随时都可能陷入危险之中。如果尹天雪不幸落入王瑾手中,他以尹天雪作为要挟,花圣白又如此爱她,或许真的会为了她放弃江山。到了那个地步,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你们说的我都清楚,可是……”要做到却很难。
尹天雪不是神,也有七情六欲,会焦虑难安也痛彻心扉。为了大局‘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道理,从小就灌输在她的心里。
此刻,她也很想为了全局忽略自己的感受,但是这种情绪无时无刻不在控制着她的心,让她举棋不定,变得连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尹天雪不再说话,花煜容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一时间四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有流水声在空气里蔓延。
月上中天,犹如一个玉盘,不知不觉里又是一个十五。
忽然,从远处飘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笛声,时而婉转时而低哑,犹如涓涓流水又似娟娟柔情,刻入人心依眷绵延。乐由心生,尹天雪能听出笛声中所蕴含的情感,有泪氤氲了双眸。
将相思寻梅琴拿出来,尹天雪席地而坐,将琴横卧在腿上,纤细的十指拨动幺弦乐声乍起,和着笛声在清冷的空气中融为一体。
琴声、笛声犹如天籁,将彼此间的情谊诉说的淋淋尽致。此时虽然无法见面,却又心灵相通,相濡与沫的感情,一声一声融入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碧落穹苍明月悬,相思寻梅两相忆。琴瑟和鸣鸳鸯契,此情娟娟长相惜。
东菱国,圣历七年,八月。
丞相王瑾叛上作乱,囚帝于承乾殿,试图取而代之。同年九月钦差大臣白介,率领新野城十万大军抵达京师,与皇贵妃尹天雪,太子殿下花煜容会师京华。
叛军节节败退,只是死守皇宫,为了皇上的安危,大军驻扎在京城外三里的梅里坡。临窗的软榻上,端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是一张星罗密布的棋盘。尹天雪就坐在榻上,白衣翩迁绝代风华。看着棋盘上的残局,她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她神情自若淡然如水,却急坏了身边的夏乐乐。在尹天雪落下一枚黑子后,夏乐乐终于按捺不住,凑到尹天雪的面前。
“美人娘亲,自己和自己下棋有什么意思?我们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天了,何时才攻进去?我们现在可是兵强马壮,老百姓又极为拥戴我们,我们何不乘胜追击直接杀进皇宫,宰了王瑾那只老狐狸。”
“不急不急。”摆摆手尹天雪说的很淡然,左手中的白子落在棋盘上,原本被困围谷的白子忽然突围而出,掌管了整局的局势。笑不由漫过嘴角“走这一步确实没错。”
尹天雪前后两句毫无关联,夏乐乐听得云里雾里,转了一半天才转过弯来。
乖乖!还以为美人娘亲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原来是说她的棋局。她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夏乐乐幼小的自尊心受创,头也随着塔拉下去,像极了受委屈的猫儿,惹得尹天雪“噗哧”一声笑出来。
“小丫头,战场如棋局,你看我这盘棋究竟谁输谁赢?”
尹天雪的声音很好听,很轻柔,犹如春风拂过冰封的原野,瞬间万物复苏。夏乐乐再次凑过头去,开始分析这盘棋局的局势。
“依我看,这盘棋白子赢定了,黑子虽然强悍却不如白子巧妙,所以黑子必败。等等……”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夏乐乐急忙抬头看向尹天雪,见她轻轻地点头,夏乐乐也随着她笑了起来。“美人娘亲,你真厉害不愧是太傅大人,女中诸葛。你的这一盘棋下的真精妙!”
棋盘之上黑子是王瑾,白子是尹天雪,起初白子处处受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零散分布任人宰割。后来分散开来的白子连成一气,里应外合将黑子彻底瓦解,就算黑子想做临死挣扎也是枉然,并不能扭转全局,等待黑子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被白子全数并吞。所以说用不了多久,尹天雪的人就会和她里应外合,将王瑾那只老狐狸彻底铲除。
日落西陲,一切都在尹天雪的掌握中,当白介走入室内的时候,尹天雪手中的白子落下,全局完结。黑子彻底被俘溃不成军。
“主子,永顺门开了,为我军开门的是宫昊卿大人。”
“我知道了,我们进宫吧!”加深嘴角的笑,尹天雪率先离去,白介紧随其后向皇宫走去。
禁宫内满是萧杀之气,王瑾被逼到承乾殿,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足为患,他的皇帝梦彻底碎了。看着紧闭的门扉,他一手握着匕首抵在花圣白的脖颈上,一手紧紧的牵制住花圣白的肩膀,只要有人闯进来他就拉着花圣白陪葬。
“爱卿,你此刻放开朕,朕还能保住你伏诛之后不为难你的族人。叛上作乱,逼宫夺位,可是灭九族的大罪。朕知道这件事爱卿也是受人蛊惑,爱卿一时失足朕能理解。”慵懒的靠在榻上,花圣白说的不徐不缓,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自从被囚禁在宫中,他每天都要被逼服散功粉,让他失去内力,并且四肢瘫软一丝气力也提不起来。他便只能审时度势,表面上任由王瑾把持朝政,蒙蔽天下苍生。实际上悄悄让亲信,将他被囚禁的消息放出去,并且暗中联络宫昊卿,才能与尹天雪里因外合攻入皇宫。
“你闭嘴,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输了就不怕下黄泉。不过我死也要拉着你做垫背,咱们黄泉路上好作伴。”王瑾手中的匕首往前送了一分,在花圣白的脖颈上留下一条鲜红的血痕。
他的声音颤抖,以往的理智早已无影无踪。他现在穷途末路什么都做得出来,花圣白说的没错,他犯得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就算他放了花圣白,花圣白也不会放过他的族人,与其那样,为何不拉他一起下地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