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初进入前厅表演,留下紫衣在外面,不起眼,便是被她打发去安排好一切。
山庄今日招待如此多的客人,后院绝对丫鬟仆人们来来往往穿梭不断,也断然不会有人注意这么一个跟着她这个歌妓进来的不起眼丫头。
于是,紫衣灵敏的身形便轻巧的溜入后厨,在刘洵的茶叶、茶具上做些手脚。
楚王爷身份尊贵非凡,所用器具等一应物事,自然与寻常人分开来放,但苏月笙为谨慎起见,让紫衣将毒药分开了两份。
一份放入了茶具,一份放到了茶叶里。
单用那茶具泡其他茶没有毒,单看那茶叶也没有毒,但是若用王爷这专用茶具泡那皇家贡茶,毒便不言而喻了。
晚宴上酒席过后,服务周到的县丞定然会遣人给王爷送来醒酒茶。
果然,一切都在苏月笙的预料之中。
刘洵眸光冰冷的盯着苏月笙,终于撤去了眼底的讥诮与冷笑,那漆黑如墨总是眼高于顶的眸子里,第一次有了警惕的味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很简单,我来为两件事,其一,是想向王爷请教一个问题。”
苏月笙眉弯轻挑,神情悠然,并无计谋得逞的得意,也无身处危机四伏的境遇的紧张惶恐。
她始终那般从容浅笑,若忽略她此时手中明晃晃的匕首以及出口的话,怎么的瞧着,也是在和楚王谈着闲情风月事。
越看,刘洵越将眼前的她和心中某个影子重叠。
“你就那么自信认为本王会答应回答你的问题?你要知道,本王的侍卫随从都在外面,本王只一声招呼,便能将你碎尸万段。”
“王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念奴没见过世面,好怕。”
她嘴上虽说着怕,但那半眯起的似笑非笑的眼眸里,哪里有半个怕字,恼的刘洵一阵气结,却也看出来这女子是个说到做到杀伐决绝的女子,若他真是喊来了外面的援兵,只怕第一个死的,会是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越是紧要危关时候,越发让人冷静。
“什么问题?!”腹中心间的剧痛在加剧,仿若一把锋利的剑在狠命的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他不得不妥协。
“我只问你,三年前,苏陵的首级,是谁送给你们的?是梁国吗?”
苏月笙提起这,面色顿时一变。目光冷冷的看着他,那般比那匕首更为锋利的眸子,丝毫随时都可能将他身上钉出几个洞来。
遇上那样一个目光,饶是自幼雍容尊贵的刘洵也不得不缩了缩脖子。
只这一缩脖子,苏月笙的匕首立即紧跟着递紧了几分。
伴随着突来的痛楚。一道血痕自他颈间流出。
“是梁国吗?或者,其他人?”
苏月笙姿势不变,甚至连语气都没变,不依不饶继续追问。
“你到底是谁?”
“念奴,醉香居歌姬,王爷记性真不好。”
“……”刘洵吸了一口气,毫不掩饰的坦然答道:“当日送来首级的,只是一个女子,她自称是梁国剑客,愿以此为诚意,递交楚梁两国结盟之好。”
说到后面,刘洵的语气已微弱了几分,头顶上有冷汗答滴答滴源源不断的沁了下来。
“女子……”
苏月笙却不看他,自顾呢喃,那半垂的眼睑里,有一抹清冷的杀意一闪而过。
“你……到底……是谁?”
虽然明知眼前浑身透着冷意的女子不会说,但他仍旧忍不住将心头的疑问问出口。
苏月笙收了横亘在他颈间的匕首,并不回答他的话,一边站立起身,一边问道:“苏陵的首级,是你下令挫骨扬灰的?”
虽是问话,但她的语气却是如同陈述一项事实,不给他回答的余地。
毒已至肺腑,刘洵咬紧牙关,声音有些发颤道:“解药,你想要知道的本王已经如实告诉了你,并且,本王也并未伤害过你。”
“解药?”苏月笙无奈的一茸肩,“我何时告诉过你有解药了?”
“……”
刘洵本是一口强撑的气力,被苏月笙这话噎的当场翻白眼晕死过去。
“先前说了,来这里两件事,其二,便是将当初战场上你对我下毒之仇还你,你下的毒,我有神医倾月,而我的毒……”
说到这里,苏月笙顿了顿,嘴角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就看你的造化了。”
倾月这两年对毒药的研究尤其专注,连带的她也略通一二。
而她今日对刘洵用的这半时散,正如其名一般,中毒之人,半个时辰之内,必然暴毙身亡。
而这世上,连最最擅长医术使毒的倾月都没有办法解,哪里还有解药?
苏月笙转身,再不看倒在软榻上不知是死是活的刘洵,她抬手,在门框上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叩了三下。
门应声而开。
紫衣匆忙踏步进来,关了门,:“小姐,问出来了吗?”
“嗯。”苏月笙点头瞥了一眼门外,“门口的侍卫支走了吗?”
紫衣轻松的拍拍胸口,“小菜一碟,小姐放心,我们走吧。”
走,自然不是从正门大摇大摆的走,之前紫衣已经查看过地形,从这房间的窗户出去,再绕过两座回廊,就可至后院,而云汐她们此刻都埋伏在角门附近,等着随时接应她们。
说着,苏月笙胡乱套好紫衣事先准备的丫鬟衣服。
便打开窗户,准备走。
只是窗户刚被打开,迎面吹来的刺骨的寒风霎时间让苏月笙精神为之一震。
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这府里为何如此安静?
夜宴虽已退场,但还未至深夜,偌大的山庄不可能如此静谧。
四周只有呼呼的风声席卷着雪花肆掠,再没有任何声音,安静的有些诡异。
苏月笙顿住步子,侧耳,凝神倾听。
内力没有,功夫全无,但以往超出常人的六识还在。
这一细听,她敏锐的捕捉到风声里有丝丝缕缕利器破空的声音。
肉搏声。
闷哼声。
刀剑没入肉体声。
这一刹那,她终于想起刚才在回廊里有什么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