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宴席上退下来,苏月笙并没有被立马送回醉香居,而是被丫鬟引着去了一处厢房。
这一路穿堂过户,耳畔是呼呼的刺骨的山间风声,脚下踩着刚刚落下的一层积雪,苏月笙抬眸望了望天。
本是极其自然的一个姿势,但这不经意的一瞥,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感觉也稍纵即逝,再想捕捉却是无从想起。
她便也暂时搁下了,心里做着其他盘算。
丫鬟带着她和紫衣又越过长长的九曲回廊,才在门口把守着许多侍卫的厢房前停下。
华丽奢侈的摆设,森严的守卫,以及刚刚那县丞私底下对她的告诫,无疑,这里便是刘洵的寝居。
也正是苏月笙此行的目的。
苏月笙进了门,和紫衣交流了一个眼神,便安心寻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前厅酒过三巡,喧嚣声终于减弱了下来。
不多时,便有一阵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便见着有些微醉的刘洵踏步进来。
他一袭墨色蟒袍,挺拔的身量,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气,苏月笙此时才觉得这人倒也不难看。
只是他的好看与否都跟她没半毛钱关系,她此刻是来取他性命的!
心头所想,面色上却是丝毫没有泄露,反倒对着刘洵起身盈盈一笑,“念奴见过王爷。”
“嗯。”
刘洵不经意的挥了挥手,直接坐到了矮塌上,映着微黄的灯光,他微醺的醉眼眯起狭长的缝隙看着苏月笙,道:“听闻念奴姑娘,卖艺不卖身?”
语气讥诮,带着几分浑然不在意的调侃。
苏月笙暗自咬牙,废话,老娘只不过是为了钓的你这条鱼上钩而已,借由舞姬身份炒作自己的名声来达到目的,但还不至于蠢笨到卖艺又卖身吧?
心头翻着白眼,苏月笙抬眸对着刘洵眉峰蹙起,低叹道:“是又何妨,王爷权势,又岂是念奴一个小小卑贱的舞姬能说不的?”
她说这话的神情冷而淡,带着三分的疏离,甚至就连那语气,都是伪装的极好的沧桑味道。
“哦?”刘洵挑眉接过侍婢递上来的醒酒茶,抿了一口,语气冰冷道:“这么说来,还是本王的不是了?本王这还算强抢民女了是吗?”
苏月笙垂眸,不作回答,却是最好的回答。
“那本王可不可以将之理解为你们风月场所经常使用的招数——欲擒故纵呢?你这份姿态,也不过为了博得本王的注意的手段是罢?”
表面上清高孤傲,骨子里仍旧是一心荣华富贵的虚荣。
虽有些不解为何一向骄纵脾气不好的刘洵怎的今日有了这么好的耐心陪她一个歌妓打嘴仗,但见着刘洵三言两语间也将那杯醒酒茶喝了大半。
苏月笙嘴角含笑观察着他的面色,也不打算继续和他在嘴上讨得便宜,她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看着刘洵的目光,道:“念奴有话,要讲给王爷一个人听,王爷可不可以先让这些人退下?”
果然。
刘洵心头了然,他随意的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人登上悉数退下,只有苏月笙身后的紫衣,她看了看苏月笙,又看了看刘洵,才似有些艰难的跟着众人离开。
登时,屋子里便只余下她和刘洵两人。
刘洵斜倚着软榻,神情有些慵懒的看着苏月笙,等着她接下来的动作或是言语。
苏月笙也很配合他心头所想,从位子上起身,提步向着他的软榻行来。
“王爷——”
轻轻软软的话语,随着她轻微的脚步近前,刘洵半磕着眼,有些玩味的看着苏月笙。
“念奴是想说……”苏月笙俯身,半跪于塌前,身子以前倾的姿态靠近刘洵,动作看起来很是暧昧。
“你想说什么?”
她微微一笑,声音也刻意压低了几分,说出口的话却是让人大跌眼镜:“您难道没感觉到不对劲吗?”
这话音未落,刘洵便觉得颈上一片冰凉,刚刚他大意的瞬间,那女子已将闪着寒光的匕首对准他的咽喉。
“呵呵,”似是没有感觉到近在眼前的威胁,刘洵犹自笑着:“你以为,这样便可威胁到本王吗?”
且不说他外面那么多护卫精英,便是他自己的身手,转瞬就从这一看就知没有半分内力的女子手中翻盘,夺过兵器,何其容易。
她未免也太小看他楚平王刘洵了。
哪知,他刚轻蔑的笑了一声,便戛然止住。
本是带着几分得意的面色突然一变,转为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苏月笙似是早已料到他的神情,对此丝毫不感到惊讶,她将那搁在他颈间的匕首又贴近了一分,近到稍不注意便能划破他的咽喉。
冷笑着看着刘洵此时尚有些疑惑的表情,苏月笙语气淡淡道:“我认为,我可以。”
语气淡淡,却有着让人不可忽视的肃杀味道。
很难相信这般冰冷无情的话是出自眼前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之口,但见她神色,丝毫不作伪。
“你给本王下了药?”刘洵尚有些不确定,又暗自将周身真气在体内运转一圈,却发现真气每挪动一寸,那焚心噬骨的痛便深一分。
不用想,他所中之毒绝非寻常。
可是他之前与她根本没有任何接触,在前厅也不过隔着段距离见着,期间她根本就做不了任何手脚,如此厉害的毒,她是如何下的?
苏月笙似是看出了他的不可置信,对他展颜一笑,道:“我是不可能接触到王爷您,不可能在您喝酒喝茶时候做手脚,但是您喝酒喝茶之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