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她们现在到了哪里啊?
悬崖边啊啊啊!
无怪乎耳畔的风声越发大了,此刻,她们正处在一处山岭的边缘,咧咧的风声卷着清晨的薄雾扑面而至。
苏月笙睁大着眼睛,这人刚刚不杀自己,不会是想要把自己扔下去吧?
这一念头一冒出来,立马得到了印证,只见那女子抬手一抛,就将她像是扔麻袋似的甩到了地上,同时也解了她的哑穴。
被重重摔倒地上的苏月笙心头有一万个疑问,却也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她抬眸看向那女子。
从被她的暗器逼得狼狈逃窜,再被她挟持一路飞奔至此,她直到现在才能正面打量她。
纤细修长的身量,一点创意都没有的黑色夜行服,面上还蒙着黑布,典型的刺客装扮。
同时,那女子也居高临下的看向她,那清清凉凉的眸子里的神色着实让苏月笙惊讶。
她分明从这女子的眼眸里读出了怨愤与不甘。
怨愤,不甘?
她素来待人温婉,何来与人结怨?压抑住心头的疑虑,苏月笙坦然迎上那人杀机毕现的眸子,并无丝毫怯懦。
只见那女子再度提剑,朝她刺来,而这一次,目标不是她身上的各处要害,而是她的脸。
实在搞不懂自己这张脸到底是哪里招惹了人家,这人居然这般阴狠想要毁掉自己的面貌。
苏月笙强忍着心力绞痛用尽余下的内力冲穴道,却怎样也挣脱不了,她急的额角都沁出了冷汗。
眼见那森然泛着寒意的剑光就要到了自己面前,这时候,身后的林里突然一阵惊响,只见一枚石子擦着风声,呼啸而至。
那女子虽然背对林间,反应却也是极为敏捷,她脚步一错,便扭转了身子,躲过了背后的一袭。
那石子刚巧落在了苏月笙的身上,不偏不倚,却解了她的穴道。
想这出手之人心思了得,居然算准了这女子情急下会如何躲避,把人的心思算的那般准,甚至连那石子的力度、角度把握的堪称完美。
苏月笙暗赞的同时亦循声望去,便见着一抹月白色身影飞速掠到了近前。
见到那人,苏月笙心头一松,一喜,燕恒。
饶是此刻瘴气袅绕的林间,如此浑浊的环境,依然不减那人半分风华,反更添了几分遗世的风姿。
他在几米外站定,虽表情已经雍容完美的无懈可击,但苏月笙已经从他额角上微染的晨霜和向来纤尘不染的衣袂上沾染的污渍看出,他这一路寻的,并不轻松。
而这林间的毒气显然是对他有影响的,不然以他的身手追这女子,早追上了,想到这里,苏月笙顿觉得心头暖暖的,饶是此刻身陷险地,浑身上下遍布伤痛,却不再觉得害怕,没来由的,心安。
见到来人,那女子也是一愣,随即她二话不说,提剑再次向苏月笙刺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
解了穴道从地上爬起来还未站稳的苏月笙急急向一旁退去,哪料,她身后便是悬崖,她这一退,身子就只离悬崖半步之遥。
悬崖边上呼啸的风越发大了,那让人望不到底的悬崖仿似一个巨大的漩涡,等着将苏月笙的吸入。
心头叫苦不迭的苏月笙也想要运起轻功避开,只是本就身心俱疲的她经过这一夜的折腾,此刻内力已然耗尽,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逼入死胡同。
那女子似乎也看出了苏月笙内力还未复原,使不出功夫,她再无顾忌,飞身抬脚向她踢来。
不远处的燕恒此刻明显一愣,他只道苏月笙一时被人点了穴道控制住了,所以当他解了穴道,本以为以她的身手,擒拿下这刺客显然不是问题更别说躲开她的攻势,岂料,她居然没法用功夫,而且看她的动作,显然身体还有其他问题。
一眼看出这其中的问题所在,燕恒毫不犹豫的立马一脚踢在了树上,借助外力让自己迅速射飞出去,去拦下被那女刺客一脚踢飞的苏月笙。
而此时苏月笙身子已经飞出了崖边,而此时那刺客已然执了剑横亘在前方!
若他再前进半步,必然要受了她这一剑。
此刻,只需他稍一个停顿或是折下身子,便能轻巧躲过,不过,如此却是再也赶不及去拉已经整个身子飞出边缘的苏月笙。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的,越发催动了内力向前奔去,在那么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苏月笙的手,同时身子在半空中一个偏转,让刺向自己心口的剑偏了半寸。
他抓住苏月笙的一瞬,那剑同时刺入了他的身体。
只是那女刺客还未来得及抽回剑,就见燕恒已经反应迅速的以手为刃,劈向那剑没有没入身体部分。
掌出,剑断!
只是电光火石的瞬间,还未待那刺客反应过来,燕恒已经就手拔出身体内的断剑,抬手狠绝朝她射去。
一切动作一气呵成,连贯的没有一丝瑕疵。
刚刚从惊魂中回过身来的苏月笙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由得对这人的应变能力咂舌不已。
能在那么一瞬间,就做出这么一系列动作,救人,救自己,狠绝反击,几乎是同时进行。
而那刺客虽反应也不慢,但跟燕恒比起来,显然差了许多,高手对招,总在刹那间决定胜负与生死。
纵使她轻功了得急急的躲闪,依旧被那断剑击中了肩膀,鲜血顺着肩胛汩汩的冒了出来,她闷哼一声,复又看了抱着苏月笙的燕恒一眼,皱了皱眉头,一脸不甘心的闪身钻入了林间,再不见踪影。
“没事了,你还好吗?”燕恒掰过苏月笙,仔细瞧了个遍才舒缓了一口气。
此时苏月笙也已从惊魂中回过神来,她一脸焦急的看着燕恒胸口上的剑伤,抬手,对上他的眸子,不忍的道:“我没事,你,还好吗?”
燕恒这才松开她,抬手点了点伤口处的穴道,浅笑道:“还好。”
那伤口如此深,而且位置离要害之处只有半寸!
怎么可能没事!
有那么一刹那,鼻头一酸,苏月笙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他不先看自己的伤势如何,却最先关心她的安危。这是那个腹黑冷笑算尽天下人的宁王燕恒吗?
她努力眨了眨有些发胀的眼睛,牵起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正要说什么,却见头顶一黑,燕恒朝她直直倒了下去。
他的身量对于此刻勉强能站稳的苏月笙来说,无异于泰山压顶。
扑通!
她被已经昏迷的不省人事的某人给砸到了地上。
顾不得眼冒金星的苏月笙吓的差点惊呼,她赶忙挣扎着从他身下爬起,抬手就去探他的脉搏,而此时她也才看清,他胸前那伤口上流出的血,已经变成了乌黑色。
那剑,有毒。
只是,现在不知道到底是何种毒药,而且还被困在这该死的迷雾岭,就她这么一个找不着北的路痴,还怎么找的到路?她那一瞬方寸大乱,急得抱着燕恒的手往哪里放都不知道。
不过也只是一瞬,下一秒她便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燕恒跟过来寻她,自然不可能一个护卫都不带,应该是他走的最快,将那些护卫甩在了后面,亦或是跟那些护卫走散了。
燕恒的护卫不比寻常武士,他们个个武功高强,随便拉出来一个便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所以,这迷雾岭即使是再变态,也不可能把这么大堆人全部都给放倒吧。
苏月笙这样想着,心头也在默默祈祷着,同时,她屈身,弯腰背起比她高了半个头,对于此时内力全无的她来说分量很重的燕恒,向林里走去。
她本身经过这一夜的疲惫与疼痛折磨已经耗损了所有精力与气力,能站稳已是不易,此刻身上再负一个昏迷的燕恒,更是走一步一个趔趄,好多次险些栽倒。
但是她知道,她绝对不能倒下,在这种时候。
为了防止自己在这岭内袅绕的毒气熏染下昏厥,她干脆用从燕恒怀里摸索出来的短剑对着自己脚掌一剑划下。
每走一步,便是一阵钻心刺骨的痛。
每行一步,便是一朵血色莲花,开在满是污垢的丛林湿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