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月笙缄默,青衣转头,不看苏月笙,继续道:“所以,苏月笙我恨你,恨苏家,恨那高高在位掌控所有人生死的燕王。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坦白告诉你,这一切,全部都是我所设计,杀柳临枫,迫使你和苏陵赶回葬花岭,甚至,连苏陵的遇刺,都是我一手算计,我还将你的身份透漏出去,让燕王对苏家起了杀机,而我早已看出太子对你动情,必然会因此恨对燕王,是以,这便是一箭双雕。”
“你!”
苏月笙心头气血翻涌,全身的内力运行于掌,她满眼通红的看着眼前床上的那个有着和她一样面容的女子,这个杀害苏家满门的真正凶手,她恨不能上前将之碎尸万段!
可是,当真听了青衣的叙述,听了这事情的始末,苏月笙心头却又泛起一股无力感。
“我,是我,都是我,又如何?”青衣却是表情轻松的看着苏月笙,全然不将她的杀气凌然放在眼底,自顾继续说道:“你可以杀我,但,在杀我之前,我想同你做一笔交易,而且,我相信,在此之前,你不会杀我。”
话题又回到了交易上,苏月笙再是难平的心绪也收敛起来,静待青衣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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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夜空没有繁星似海,因着傍晚时分下了雪,倒也没让其看起来漆黑如瀚海。
苏月笙从青衣的房间出来,已是深夜。
她这才惊觉没注意时间,竟已这么晚了,起初跟云浅提出留下了照顾青衣,却又忘记问她安排自己在哪里住下。
眼下,她是在这太**找处地方住了,还是回太医院,或者回去昨夜在燕国使节睡的那间房里?
深夜,太**人除了守夜的宫人和执勤的侍卫,也都睡下了,而太医院恐怕也是如此了。
可是,要回燕恒哪里吗?
苏月笙有些头痛,按理,她已被太子赐给陈大人,自然要留宿在燕国使节那里,可是,她现在却是害怕再面对那人,与其说害怕,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更为贴切。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候,燕恒此番来卫国,到底有何目的?
她了解他,断然不会仅仅因为感激卫国借道而特意亲自前来贺寿。
以前她不会深究,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云浅的身份。
如今,却容不得她不细想。
楚国一灭,卫国便处在北国同燕国之间,这两国,也是如今争夺天下最强劲的对手。
同理,他们现今踏平天下的下一步,都是卫国。
卫国历代皇帝崇尚诗文,喜好风雅,虽不骄奢淫逸,但大多数精力却是用在书画上,在治国上,他们的才能显然没有他们在诗文上的造诣一般,所以,卫国,远不如北国,燕国,就是比之梁国、齐国,也有一段距离。
所以,如今天下的目光都集中在卫国头上,卫国,危矣。
明知道燕恒此番行事目的不单纯,或许还会对卫国,对云浅叶锦城不利,但她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好。
若是她跟云浅他们坦白,一旦燕恒身份暴露,作为卫国的立场,定然不会让燕恒活着出这卫国皇宫,可是依燕恒的行事风格,他既然已亲身到了这里,定然是有恃无恐,再差,也能得个全身而退,到时候,因为自己这一番搅动,反倒让卫国与燕国撕破脸皮,给了燕国进军攻打卫国的借口。
更何况,最关键的是,面对选择,要她设计杀燕恒,她办不到。
一面,是她至亲的妹妹,一面,是心头根深蒂固刀削釜砍都不能根除的那个人。
这样的抉择,好难。
刚迈出殿门,纷乱的雪肆意飞舞,伴着凌厉的北风,袭面而来,苏月笙不禁打了个寒颤,当下便有抱着狐裘披风的宫女走上前来,服了一礼,替她裹好,道:“莞儿姑娘,大人要我在此候着,接您回去歇着。”
“哦。”
不用她犹豫迟疑该去哪里歇息,燕恒先帮她决定了。
苏月笙淡淡的应了声,便跟着那宫女往燕国使臣的住处行去。
一路风雪铺面,因着她身子裹在这厚厚暖暖的狐裘里,竟察觉不到一丝冷意。
苏月笙本还在打着见到燕恒该说些什么的腹稿,却见这宫女已经引着她向她昨日歇息的偏殿行去。
“不去见他么?”
此时宫中俱静,除了廊角,回廊等处的宫灯依然照亮着,其余各处都是一片沉寂,唯独燕国使臣分配的这出宫殿。
绕是如此深夜,依然灯火通明。
心头疑惑,苏月笙下意识的询问出口,这一问,却又有些后悔。
前面低头执着宫灯的宫女自然不知道苏月笙此时的矛盾心情,见苏月笙有此一问,便如实道来:“夜已深了,大人吩咐我们接回姑娘便服侍你早些歇息。”
言下之意,燕恒没有要见她。
苏月笙忍不住叹了口气,也好,她也没想到该如何再次面对他。
可是,刚松了口气,心底却又莫名的浮现丝丝缕缕的怅然。
“姑娘,请。”
苏月笙还在走神间,引路的宫女已经顿下了步子,停在了房门跟前并打开了门。
苏月笙甩了甩脑袋,将某些不适时宜出现的乱七八糟念头赶走,便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是一股暖暖的气流迎面照来。
身子裹在狐裘里自然不畏这刺骨的风雪,但惟独漏在外面的脸,早已冻的僵硬通红,此时被这烧着旺旺的暖炉一热,苏月笙的心都暖了三分。
刚解下狐裘坐下,又有宫女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银耳莲子羹进来。
晚上席间,突发事件接二连三,苏月笙的心弦一直绷的紧紧的,除了掩饰性的喝下几口闷酒,哪里还顾得上吃什么东西。
此时,食物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苏月笙肚子也就很识时务的咕咕的响了两声,换的那个宫女忍不住抿嘴微微一笑。
为了掩饰尴尬,苏月笙便接过碗羹,开吃起来。
浓稠的甜入口爽滑,却又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苦涩混入期间,在口中蔓延,竟是一片舒适与清凉。
苏月笙挑眉,再舀了一勺,细细品味,待发觉其中原理,不由得心中又是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