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夜睁大了眸子,那幽暗的眸底瞬时失去焦距,他费力的喘息着,好似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扼住了他的咽喉。
娆儿,怀了他的孩子?
娆儿,快死了?
他的心脏被撕扯的厉害,像万支利刃生生刺穿一样。
天空越来越明亮了,他却仿似掉入万丈深渊。
尉迟夜像疯了般朝着皇城的方向驾马而去,习习冷风狠狠割上他翩若惊鸿的脸,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他的心沉浸在那万丈深渊的最底,他的脑海里,他的心中,就有一个信念,见到娆儿,带她走。
再也没有任何羁绊和牵绕,带着她,去那传说中的世外桃源,永远的逃离开这里,躲避开纷繁和痛苦,让他们之间只剩下美好。
“驾!”他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的抽上马身,健硕的马儿朝天嘶吼一声,瞬时加快了脚步。
赶到皇城的时候,他没有下马,一路疾驰进入城门,守城的士兵还来不及阻挡,只见眼前划过一阵劲风,那伟岸的男人已经驾着马匹飞跃而去,只留下“哒哒”的马蹄声。
进入太子殿的时候,流莺已经等在了那里,他下了马径直奔到流莺的面前,猩红着眸子问:“娆儿在哪儿?”
“跟我来!”说罢,流莺转身,快速的带着他往寝殿里走。
到达寝殿门口的时候,流莺侧过身去对尉迟夜道:“她就在里面。”
尉迟夜没有言语,那俊逸的容颜依旧冷峻,只是那扬起的颤抖的指腹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
“吱嘎--”一声,他推开了檀香紫木门,迈着沉重的脚步踏入了寝殿。
流莺看着他哀凉的背影,不禁幽幽的叹了口气。
转而,对上从后面赶来的明初寒。
“殿下……”流莺喃喃的唤着他,此时此刻,看到心爱的女人身边陪伴着别的男人,他的心底又该是怎样的落寞。
明初寒没有言语,紫色的眸底氤氲出幽幽眸光,良久,他低垂下眼睑,喃喃道:“走吧!”
流莺点了点头,紧跟上明初寒的脚步,瑰丽的云霞下,他一身月牙白的衣袍显得特别寂落。
尉迟夜走到床榻边,紫色的帐幔从床顶轻垂而下,横隔在两人之间。透过朦胧如幻的轻纱,他能看到那朝思暮想的容颜,那顾盼倾城的容颜依旧让人迷醉,但却苍白瘦弱的不成样子。
他颤抖着拉开轻垂的轻纱,如墨的眸子一下子变得通红。
“噗通”一声,他跪在她的床榻前,清冷的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胸口处,“娆儿……”他哭着,短短两个字包涵了太多太多,一脱口而出,他便泣不成声。
她安静的躺在床榻上,如雪的肌肤恍若透明,好像随时都会化作碎片纷飞而逝。
他的大手轻轻的抚上她高耸的小腹,眸底又爱怜又心痛,“我们的孩子,你竟然怀了我们的孩子。”
“你知道么?我有多期盼我们的孩子?”他将头轻轻的贴在她的小腹上,大拨大拨的眼泪从眼角处横流而下,流进绵软的被褥,“三年前,我们的孩子因为我的过失变成了毒胎,我不得已喂你饮下那一碗红花,那一年,我亲手杀死了我的骨肉,也将你逼上绝路。”
“如今,你再次怀上我的孩子,却……”
“娆儿。”他难过的像个孩子,哽咽的声线一声漫过一声,“为什么错的是我,伤的从来都是你?”
明初寒坐在茶室里,炉子上烧着的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氤氲而出的水汽升腾上半空,不一会儿,整个屋子都雾蒙蒙一片。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像每一个思念着她的日日夜夜一样。他单臂放在木桌之上,宽大的袖子轻垂而下,微风从窗外袭来,那上乘的衣料风起绡动。
一片晒干的梅瓣被风吹的从白色的瓷盏中垂落而下,顺着光滑的桌面,直直停留到他的指腹旁,他轻轻的捻起,那淡淡的幽香传入鼻翼,让他一下子湿了眸。
他将那梅瓣紧紧的合在手心,眼底的泪住不住的往下淌,滴滴答答的流进合紧的指缝,****了手心中那片小小的梅花。
他知道,他今生最钟爱的那个人,那种味道,以后,再也不会再有了。
她在她最美好的年纪,经历了最惨绝人寰的痛和背叛,在命运的漩涡里挣扎徘徊,可是终究,她没能抵得过命。
“呵……”他苦笑出声,大滴大滴的眼泪滚落,“本宫贵为太子,福泽深厚,却为何,没能为你庇佑?”
“明初寒。”
蓦地,一阵低沉嘶哑的男声传来,直直的入了明初寒的耳。
他转过头来,尉迟夜就站在茶室的门口处,一袭黑衣依旧显眼,可那容颜却憔悴的不成样子。
才短短不到半天的时间,尉迟夜的眸底就已经布满了血丝,那浓密的睫毛被全部打湿,眼角处还有未干的泪痕。
“你不陪她么?”明初寒喃喃开口,连他都很诧异,他居然能够和尉迟夜这么平静的说话。
尉迟夜紧抿着唇角,漆黑的眸印染着浓浓的悲痛,良久,他嘶哑着嗓子道:“明初寒,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
明初寒望着他,浓眉轻蹙在一起,他知道尉迟夜向来自傲,不会轻易求人,“何事?”
“帮我照顾娆儿。”
“你什么意思?”明初寒厉声开口,搁在桌上的手指紧紧的扣紧桌面,一双眸子紧紧逼上他的眸。
尉迟夜低垂着眼睑,将眸底的眼泪狠狠的逼了回去,“拜托你!”
“尉迟夜,你真不是人!”明初寒霍然起身,愤怒的将身前的桌子推翻在地,只听“哐啷”一声,那木质的桌子与大理石的地板狠狠触碰,上面的瓷碗茶壶也随之粉碎。
明初寒猩红着眸子,大步走到尉迟夜跟前,狠狠的揪起他的脖领子,大声咆哮着:“你要做什么?这个时候,你还要拜托我去照顾她?那你呢?你还是不是人?她都快死了,她快死了啊!”
尉迟夜依旧低垂着眸子,任凭明初寒暴怒的揪着他的衣襟在他耳边咆哮,他反抗也不反应。
明初寒暴怒的伸出拳头一拳挥上他的脸颊,他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噗”的一声,一口猩红从他的口中漫出,顺着唇角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是不是白亦伊?”明初寒猩红着眸子,愤怒的问道:“因为处于她的丧期,你要回去料理她的后事?”
尉迟夜淬出一口血,踉跄着站直身子,抬起眼睑,一双无波的眸望着明初寒,“我要离开一阵子。”
明初寒重新攥紧了拳头,那力气之大,让那青白的骨节都咯咯作响。
“不是因为伊伊,也不是想要逃避责任。”他擦掉嘴角的血迹,幽深的眼底蓄满了眼泪,他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得救娆儿啊,好不容易重新找到她,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