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跋涉,我终于来到了久违的建康城,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繁荣。我骑在马上,见到有人在吆喝着卖油包子,热气腾腾的包子刚出笼,看起来皮薄肉大直流油。我这几日都是以干粮度日,突然看了这肉包子,不禁馋起来。遂下马掏出几个铜板买了三个肉包子吃起来。我见那卖包子的模样老实,便问:“你可知道裴铭的府邸在哪儿吗?”
那小哥看了我一眼,说:“你问的可是秘书监裴钦之的儿子?”
我依稀记得那裴铭的老爹好像是这个职位,于是忙点了点头。
那人摊开一只手到我面前,道:“问路三文,带路七文。”
“……”好吧,我承认我看错人了。这南方人就是狡猾,连问个路都要收费,真是绞尽脑汁欺压外来客。
最终,我付了七文,那包子铺小哥也不亲自带路,只吩咐了一个小伙计带我去,我牵着马,跟在那人后面,来到了裴府。
这裴府气势果然不一样,门前的石头狮子栩栩如生,口中衔着珠子,瞪着个圆眼睛,怒气冲天。
我寻思着怎么进这裴府见茗媺,虽然来之前心中十分忐,但到了这里我便不能不进去。如果她真的当了裴夫人,我也就只当自己是个故人前来探望她,倘若她在这裴府过得不幸福……我还在挣扎我是否该带她远走高飞这个问题时,突然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裴府门口。只见走在马车旁的丫鬟搀扶着一女子从马车上走了出来。那女子从背影看身段苗条,外披一见深紫色的纱面披风。头发盘得纹丝不乱,看似无心地斜插着一根碧玉簪。可我知道那不是茗媺,茗媺才二十出头的姑娘,怎么会把自己打扮得这么老气,再说这珠钗和衣服的颜色、样式也不是她素日里喜欢的。我猜想她是这裴府中的女眷,很有可能是这裴铭老爹的小妾。
这次,我想光明正大地去见茗媺,不想再偷偷潜入裴府找人。所以,我去布庄找人裁制了一件还算光鲜得体的衣服,我穿着窄袖骑装,没有戴皮帽,只用镂空雕花的金冠束着头发,一身黑衣袖口禄口也缀着明黄缎边儿,瞧着比平日多,几分英挺和潇洒,虽算不上华丽,倒也不失稳重。
我牵着枣红马来到裴府门前,恭敬地请守门的侍卫通传,说是少夫人的故人求见。
不一会儿,那个自称管家的人恭敬地领着我到了会客厅。这裴府内也果然气派,室内的陈设不比皇宫里的逊色。
我坐在椅子上,接着一个模样稚嫩的丫鬟为我倒了茶。我无意间问:“你们少夫人近来可好?”
那丫鬟见我这样问,有些诧异,想必我一个男子这样来见她们少夫人然后现在还这样问,她定是有些奇怪吧。不过这姑娘也是个直肠子的人,知我是少夫人的故人,便道:“怎么会不好呀,我们少夫人贵为公主,自来裴府,也是锦衣玉食地伺候着,不敢比在宫里怠慢了。而且我们少夫人与少爷恩爱无比,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我听着心中虽有一些刺痛,却也强打着笑容听她说完,心想,如果茗媺真的过得这么好,我只求见她一面便回祁山。
“放肆!掌嘴!”只听一个严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定眼一看,这女子正是刚才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位。看起来也上了些年纪,估计着跟师母差不多岁数,不过她面容有施淡淡脂粉,看起来雍容华贵,如今卸下了披风,着一件深蓝色织锦长裙,袖口绣着精致的金牡丹图案,双手笼在白狐狸毛的暖套里。在两排丫鬟的簇拥下,众星捧月般走了进来。
刚才那小丫鬟吓得面色苍白,被另一个丫鬟拉到一边,“啪啪”地硬扇了两个巴掌,那小丫鬟只捂着发红的脸,大气也不敢出。
眼前这个女子看似是个厉害角色,对待奴婢是及其严苛,只可怜了那个挨打的小姑娘,我觉得有些歉疚,看来这种人家还是少问东问西比较好。
“夫人请用茶。”她近旁的一个丫鬟恭敬地跪在地上,将茶杯递过头顶,呈在那女子面前。那女子接过茶,抿了一口,便放在桌上,她手腕上的翡翠镶金玉镯晶莹剔透,定是翡翠中的上品。
原来她就是裴夫人,我心想这裴老爹取了这样的悍妻怕是不敢纳小妾了。唉,原来他与师父同是天涯沦落人呀。
“你是公主的故人?”她挑眉问道。
我忙起身行了礼,恭敬地回答:“在下卫俊,是寿阳公主的故人,此次路过建康城前来探望。”
“哦?”她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嘴唇微启,“乔管家,你带她们都下去吧。”
那一众仆人和我都一头雾水,不过他们虽然不明白裴夫人何用意,不过这裴府中也无人敢猜度或者违抗她的命令,那乔管家带着一行人出去,在不远处候着。
我觉得跟她单独相处有些尴尬,这老女人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现在这种吃嫩草的找恋人的官宦人家贵夫人可不少呀……我要是被她盯上了就麻烦了……
只见她忽然脸一沉,喝道:“你这白月刀是哪里来的?”
我见她死盯着我的宝刀,以为她也要打我白月刀的主意,遂将刀往身后挪了挪,说:“这刀是我师父给我的,多少钱我都不卖。”
她嘴上轻“嗤”一声,不屑地说:“谁要这把破刀了。”她又打量了我一番,说,“你是苍梧的徒弟吧,你师母是不是樊夙瑶那个坏女人?她现在在哪里?”
我见她如此欺负我师母,心中十分不快,师母对我就像亲生儿子一样,她骂师母就是如同骂我母亲一样,我咬了咬牙,说:“是呀,我是他们唯一的徒弟。我樊师母与师父感情好的不得了,他们就住在祁山,堪比神仙眷侣呀。也难怪,你说我樊师母又漂亮又年轻,人又温柔善解人意,关键是她不打人,脾气又好,难怪师父一步都不想离开她……”
只听“啪”地一声,裴夫人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她岁数也不小了吧,指不成老成什么样子了,看她还拿什么勾引我师哥,当年明明是我先爱上师哥的,是樊夙瑶那个坏女人横刀夺爱!我不会祝福他们的,永远不会。”
我突然回想起茶肆遇到的那个男子,她说她的家母是天玄门的门人,想必就是眼前这一位了,难道与我比试的那个男子就是裴铭!
裴夫人见我若有所思,对她的发怒如此不屑,便更加暴跳如雷,正要朝我发威,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娘亲,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