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喜来乐发威,她才知道,原来真的是这样的,也确实老实了些年。
可是现在,当喜来乐微笑着对她说话,一时间,她有些愣住了。
“柳姨娘,我爹爹跟娘放一张床上,对养病不利呢。”喜来乐微笑着说,“多谢你了。”
“是是是……”柳姨娘终于反应过来,心中有些奇怪喜来乐的态度,可是还是非常配合地将郑氏搀扶起来,扶到了内屋的小间里。
柳姨娘费力地将郑氏扶着放到里间的床上,而外面,喜来乐则有些发愁,怎么给爹爹喂药——喜仲花一直到现在还是昏睡不醒,郑氏也是这样,牙关咬得紧紧的,根本就没有办法将药灌下去。
何姨娘端着药,看着喜来乐为难,她也是颇为为难。不管喜来乐怎么喂,那黑黑的药汁都没有办法入口,全部都顺着嘴角淌了下来,喜来乐赶紧用一条干净的粗布接住,免得淌到了被褥上。
“来乐……要不,我来试一下?”何姨娘看着喜来乐着急的样子,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咦,她可以吗?喜来乐看向何姨娘,却见到她眼里的试探与退缩之意。
“好,就交给你了。”喜来乐当即下了决定,接过何姨娘手中的托盘,而将自己手中的药碗塞到了她的手中。
“那……”何姨娘有些感激地看向喜来乐,然后端着药碗坐到了床边,用那个瓷质的小勺舀了半勺药,可是让喜来乐吃惊的是,她并没有喂到喜仲花的嘴里,而是自己喝了下去。
这是做什么?喜来乐瞪大了眼睛。不过她很聪明地没有开口问出来,而是静静地往下看着。
然后,她便见到了何姨娘将药碗放到了床边的小柜上,俯下了身子,将自己的嘴对住了喜仲花。
喜来乐看着目瞪口呆,原来喂药还能这样喂?
何姨娘半晌才抬起头来,喜来乐仔细地看了看,这次,父亲总算将药喝了下去。她松了口气,同时,又再次看向何姨娘。
何姨娘的面目平庸,腰身粗壮,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平常父亲几乎是完全漠视父亲的,可是……
突然之间,喜来乐觉得,原来何姨娘那张平庸到了极点的脸,也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何姨娘擦了擦嘴角的一丁点药汁,又接着喝了一口,然后再次俯下身去,喂向喜仲花。
原来人的牙关打不开的时候,可以这样喂药的说……喜来乐暗暗点头,可是再一想,即便她早就知道这个方法,可是自己的父亲,她却是没有办法喂的。
还是只能麻烦姨娘们了。
“来乐,你去给大姐喂药吧,不然药汁凉了,效果就不好了。”何姨娘再喂了一口,抬起头来,对喜来乐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一向暮气沉沉的脸上,竟然也荡漾着一种神情,喜来乐仔细地看着,那,似乎是一种喜悦?
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那么,我爹爹就麻烦你了。”喜来乐向她致谢,然后端着手中的托盘,向着里间走去。
突然间,她明白了,为何何姨娘给父亲喂药,会那般的喜悦。不管父亲平常待她如何冷漠,可是终归,他是她的夫君。
在这个夫君为女子之天的世界里,父亲一向那样,对她是非常沉重的一个伤害吧?
为什么呢?为什么女子就一定要以男人为天呢?上辈子,她从来没有嫁人,不也挺好的吗?
喜来乐的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淡淡的忧愁。
女人再聪明又如何,再能干又如何?因为女子要嫁人,所以父母甚至连家中的技艺都不敢教予女儿,因为再能干的女儿,也不能继承家业,而是十五岁一到,就要嫁到别人家。
教得越多,学得越好,那么,嫁人后就可能伤害娘家越重。这也是刚重生的时候,自己为何那般防着喜来宝的缘故。
可是,女儿与儿子,真的有那么大的区别吗?为何,这世间的人,要这般的为难女儿?
看来,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啊,当侯爷嫡长子的情人,那么,自己这辈子也是不可能嫁人了……就算一辈子不成亲,也比嫁个不知所谓的人后,还要服侍他,强得太多啊。
如果那个男人略微有点本事,还会要纳妾,那当妻子的还要与众姨娘们争宠……
如果是当姨娘的,那就更悲惨了……
喜来乐长长地叹了口气,端着药碗进了里间。
柳姨娘规规矩矩地守在郑氏地床边,仔细地照顾着郑氏,这情景,倒是让喜来乐一愣,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在她心目中一直嚣张跋扈的的柳姨娘,竟然会这样做?
“柳姨娘,多谢了,你帮我将家宝带过来吧。”喜来乐轻声说道,“也吩咐一直来福与来贵,玩闹起来小声点,不要太吵闹了。”
“好。”柳姨娘赶紧去了。
喜来乐有些紧张地看着柳姨娘的身影,可是却告诉自己,要相信她,柳姨娘也是喜家人,自己一定要让她们能够帮助到自己,而不是像上世那样,没有一点帮助不说,还要不断地拆台,甚至最后在族人处罚自己的事情上出了大力。
不知道上世族人是如何收买到何姨娘的,可是喜来乐相信,只要自己诚心相待,那么,自己应该能够更空间让何姨娘真心相待才对。
毕竟,她们才是一家人。
柳姨娘也是一样。其实想想柳姨娘,平常看着非常的嚣张跋扈,但最终出卖喜家的人,却并还是她,就还是能够猜出,她对喜家,还是有感情的。
唉,现在,就看她如何对待家宝,便能够知道柳姨娘到底能不能信任了。
不过何姨娘,她却还不敢这样去试。用家宝去试柳姨娘,是因为她对柳姨娘还是有一定自信的,就算是会偷偷查看家宝的性别,也应该不会说出去。
可是何姨娘她却还是有些搞不清楚。
要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对家宝怀疑来着,虽然家宝已经快五岁了,但是,还是有很多人并没有死心的啊。
喜来乐一边沉思着,一边给娘亲喂着药。
可是郑氏也是牙关紧咬,根本就喂不进去,喜来乐没有办法,好在这个是娘,而不是爹爹,紧急情况下,那些什么的也顾不上了,喜来乐便学着刚才何姨娘的做法,含着一口药汁到嘴里,去哺给娘亲。
药汁可真是苦!喜来乐凑上母亲已经苍白而有些凉意的嘴唇,对准了,然后将药汁慢慢地吐了出来。
可是她很快便发现不对劲,抬起头来一看,药汁仍然从娘亲的嘴角溢了出来。
奇怪,明明何姨娘就是这样做的,而爹爹也将药喝下去了!喜来乐有些诧异,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仔细地看看娘亲的嘴唇,原来,娘亲的牙关仍然咬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