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虽然是继室,可是也嫁过来十多年了,青春已经不再,更何况府里陆续纳进来的几房妾室,现在侯爷跟江氏之间,其实也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夫妻之情了。
除了每月初一十五,是必须宿在她这里外,平常,他都是在几个利宠的妾室那里的。不到日子,是绝对不会踏错一步,到江氏这里来的。
江氏倒也是想了无数的办法,可是女人年纪大了,人老珠黄,那是再好的办法也没有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年轻的小蹄子们得意,恨得不知道咬碎了多少颗银牙。
有时候对着镜子照照,看着头顶新生的白发,不由得黯然,自己已经三十五六了,怎么能够跟那些十五六、十七八的娇媚人儿们相比?
在这样的情况下,江氏能够做的便只有一件事情了:那就是,要让自己的儿子当上侯爷的世子!
只有这样,自己的将来,才能有个好的晚年!
其实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原配虽然早得早,奈何却生下了一个儿子,侯爷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按照规定,继室所生的儿子虽然也是嫡子,可是在原配所生的嫡长子的面前,却仍然要持奴婢礼的。
凭什么?那个病殃子凭什么?
可恨那个病殃子,病了这么多年了,竟然也没有死……如果他一病来了,死掉了多好?
偏偏,虽然三天两头的见他病,身子也一直弱得很,常年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病,可是却偏偏怎么也死不掉。
这次将他的上好亲事给冲了,算是出了自己一口恶气,也让他少了一个得力的妻族,可是,这事没有这样容易玩。
可恨那个病殃子的舅舅,竟然还一直不肯死心,要想替自己的外甥找个好帮手。
哼,我让你外甥名声臭得不能再臭,看看还有什么样的人家敢将女儿嫁进来!
这么多年了,自己侍奉侯爷这么多年了,明明见他已经对这个所谓的嫡长子已经淡心,可是只要她的话题往立世子这个话题上一靠,他马上就会给自己装疯卖傻,然后就话题拉开。
难道一个嫡长子的名头,就真的这么了不起吗?
哼,如果有一天,这个所谓的嫡长子做了非常不得了的事情的话……江氏恨恨地想着。
邵安皓拖着病弱的身躯,慢慢地向着正院的门口走去。
“大少爷,您出来了?”桑生却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
看到桑生,邵安皓脸上抽了一抽,露出一个好似是笑容的表情,然后就复归平淡了。
“大少爷,老爷没有说您什么吧?”桑生上前来搀扶住了邵安皓,同时赶紧问道。
“没有说什么话,母亲就过来了。”邵安皓淡淡地说道。
桑生便不说话了,邵安皓也不再说话,只是就着桑生的力气,慢慢地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若说甘不甘心,他肯定是不会甘心的。可是再不甘心又能怎样?他的身体弱到了这个地步,怎么可能继承爵位?
他今年已经十五,父亲却仍然拖着不肯立世子,很大的一个原因,便是不想立自己吧?
可是偏偏自己又占住了嫡长子的名头,又因为舅舅一直关注这事,从不惜花费巨大的代价帮自己与孙家说亲,就可以看出来,舅舅那里,是绝对不能允许立安臣为世子的。
可是再不愿意又能如何?舅舅始终不是邵家人。
这次,舅舅一定气坏了吧?下次再见面,自己肯定得挨一顿骂了。
他脸上无奈地笑了笑,可是舅舅哪里知道,自己在这个邵府,连一点自由也没有,一点权力也没有,就算替他找个强力的妻族,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自己这样弱的身体,争来又有什么用?
一路无言,回到了自己的清松院,却见到一个二门外的守门丫头在那里张着头向这边望着。
一看到他们俩个,那个小丫头就笑了,赶紧跑了过来。
“大少爷!”小丫头向了个礼,说道。
“你是找桑生来玩?”邵安皓想了半天,没有记起这个小丫头的名字。没有办法,他的身体不好,所以也就淡了争夺的心思,平常只顾着自己了,外面的事情,他很少会去计较。
所以一个二门处的看门小丫头,她还真不认识。
“大少爷,奴婢叫小雪,是来找您的。”小丫头说道,“今天看侧门的青子哥哥带了一个小姑娘到二门,说是来找您的,可是宋大妈不让那个姑娘进来,青子哥哥就拜托我来跟您说一声,看看要不要人进来。”
有个小姑娘来找他?邵安皓心中一动,这么久了,她可是算来了?
“咳,她叫什么名字,来找我有什么事,你问了没有?”虽然心中有点暗喜,可是他还是端起了架子问一声。
要是一听到有人找他,他就一副急吼吼的样子,多么难看啊。
有人专门上门来找他呢……这个感觉真好。
“呃,青子哥哥说她姓喜,叫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她拎着一盒东西,应该是来送您的。”小雪努力地想想,说道。
再多她也不知道啦!
“行,让她进来吧。”邵安皓点点头,脸上淡漠地说道。
走了几步了,才又回过头,对桑生说:“给小雪打赏。”
桑生赶紧掏了个小小的银锞子出来,递给了小雪。小雪推辞两下才接住,高兴得一张小脸儿红扑扑的。
府里的下人里面,很多其实也不能算是哪派的,硬要归类的话,只能说,他们是“自己”那派的,或者说是“明哲保身”派的。
这样的人,他们不会轻易地倒向那边,而是小心翼翼地居于中间,然后看机会谋取好处。
如果真正是哪派占了明显的上风了,他们才会选边站。
现在自己占了嫡长子的名头,而安臣却占了一个亲娘帮他,而且现在自己也暂未到无可挽救的地步,所以,还是有不少的人正在看风头的。
可是安臣那里却有不少的铁杆,自己呢,却连一个得用的可信任的下人都没有,所以,那些居中观望的人,迟早都会被拉到安臣那边去的吧?
到了那个时候,这个叫小雪的丫头,还会对自己露出刚才那样单纯的笑容么?
邵安皓自嘲地一笑。
那天,不会很遥远了。
邵安皓进了自己的房间,让桑生扶着他到了太师椅中坐下,又让她去准备一些待客的吃食,自己则闭上眼,歇了一会儿。
这个身体,实在是太差了。
记得小时候,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差到这个程度的,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这个身体,便开始一日不如一日了呢?
邵安皓仔细想想,没有答案。也许是太久了,久到他真的以为,自己的身体便是天生这样的体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