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脚步声自殿外传来,随即便是御卫高昂的禀报声:“陛下,边关传来紧急消息!”
“讲!”“仰光国在付城边境宣战。”
“好,来得好,来得妙!”听到这个消息,太宣王异常兴奋,展臂挥袖迈上皇台坐到龙椅之上:“秦附马,你可以回使臣府了,朕把整个使臣府东院赐与你如何?”
“皇帝陛下,皇帝陛下,秦息愿为大楚皇帝陛下效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陛下,陛下……”秦息扑嗵一声跪倒在地,拼命叩头……
“你方才说……为谁效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为陛下,大楚皇帝陛下。”
“哈哈……好!好!识时物者为俊杰!”
倚龙居,明月满头大汗的坐在盘龙阁顶的丝幔上,又走了三个时辰,这个伴随她成长了十几年的地方,如今,她居然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走来走去都回到这九个阁楼,七个乐儿似是下了狠心,自从上次她受伤之后,便任她如何软硬兼施都不告诉她如何解局,已经十多天了,仍走不出去这个地方,也不知姐姐怎么样了。
“嘶……”忽闻一阵峻马长嘶之声,明月大喜,眼中亮光一闪:“舅舅回来了!”足尖一点,纵身跃起,如疾风般飞逝。
“舅舅……”明月足尖点过夕心湖面的花瓣上,清脆的声音喊着子晖,赵争、双野与吴言全都回头望去,而子晖却只是顿了一下脚步,便头也未回的继续前行,明月转眼已飞至倚月阁顶,却见子晖眼看便要走出倚风园,又大声喊道:“舅舅……哎呀。”
准备跃下来的她心中一急,右脚踝一扭,自阁顶失衡滑下,子晖终于回头,望着那个往下坠落的人儿,心神一恍,却仍是丝毫未动,吴言眼中余光瞄了一眼子晖,便疾速跃起接住往下掉的明月。
“哎呀,好痛,舅舅。”明月微皱着眉头,被吴言放下之后便迫不及待的跛到子晖面前。
“舅舅你回来太好了……”明月在说这句的时候,子晖心中在想:“妄想让我放你出去,不可能。”
“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和七个乐儿为你准备好了宴席哩,有我亲手做的白云饺和紫疏糕呢。”明月踮着右脚尖,拉着子晖的衣袖笑盈盈的说道,子晖心中一怔,幽深的眼眸暗沉,思绪又开始不受控制“哥哥,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亲手做了白云饺和紫疏糕,来尝尝!”那时的素素,与月儿一样,也是十六岁……
“舅舅,你怎么都不理我?”子晖垂眸望着眼前眨着大眼睛的明月,忽轻轻揽她入怀,抚着她背后的长发,闭上眼睛,用下巴磨擦着她光洁的额头,半晌才放开,伸手捧住她的脸,那么精致的脸,不像娘亲,却独有另一种迷人神魄的灵气……
长长的十指宽厚的掌心盖住了整张脸,他温柔的说:“月儿,你想出倚龙居?”
“嗯!”被他这么捧着脸,她有一种沉没的晕眩感,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他,手仍拉着他宽大的衣袖,“你想去救明雪?”
“嗯!”
“你想什么时候走?”话一出口,赵争、与双野都怔住,只是吴言的嘴角微微扬起。
“啊?”
“明日如何?你想自己去救她,便让七乐与双野陪着你,若你想让舅舅出手,那舅舅便为你拿她回来。”子晖望着那双纯净无瑕的眼睛,未经过任何俗世苦难的侵扰,她是最圣洁的,谁也不能伤害她。
“舅舅……”明月紧紧抱住子晖的腰,感动的眼泪不听话的不停流,谁说他冷血无情?谁说他桀骜不驯?他那么善解人意,他那么温柔体贴,他是世间最好的人,对她最好的人。
子晖浅浅含笑,下巴放在明月的头上,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温柔的抚着她的长发,素素,哥哥迫苦了你,不能再让月儿重蹈覆辙,哥哥要让她永远开心的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只要她喜欢,她开心,便可以……
太宣伍捌年,九月九日,是穆子晖四十岁的生辰,这个夜晚,月明星稀,乌鹊半飞,冷风吹衣,万木肃煞……
当他坐在倚月阁内饮着碧螺春,吃着白云饺和紫疏糕,看着撒满花瓣的夕心湖面,七缕粉红的乐儿和一身飘逸白纱的月儿为他迎风而舞,踏水而歌!
身边的赵争赵雄,三吴双野,和远处坐在盘龙阁顶隐入墨夜的四幽,十八个随从都到齐,吴言垂眸望着杯中的清茶,上天赐他无语,许是件好事,凡事静心而处,把一切思绪都埋入心底!这亲手建立的倚龙居,这清朴纯净的世外仙源,这恬静和谐、悠然自得的十年生活,竟要结束了么?
子晖忽倏然站起,纵身一跃,足尖点过几泓湖水,修长的身子一旋,便盘膝悬坐于夕心湖上一米之限,明月宛尔一笑,纤手一旋,手中筝琴便直直驰入他掌间,子晖的眼眸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幽静,眺望着远处那无边的墨夜,修长的十指微曲,抚琴深唱……
皇天平分四时兮,窃独悲此凛秋。
白露既下百草兮,奄离披此梧楸。
去白日之昭昭兮,袭长夜之悠悠。
离芳蔼之方壮兮,余萎约而悲愁。
秋既先戒以白露兮,冬又申之以严霜。
莽洋洋而无极兮,忽翱翔之焉薄。
国有骥而不知乘兮,焉皇皇而更索。
宁戚讴于车下兮,桓公闻而知之。
无伯乐之善相兮,今谁使乎誉之。
处浊世而显荣兮,非余心之所乐;与其无义而有名兮,宁处穷而守高。
廓落兮羁旅而无友生;惆怅兮而私自怜。
燕翩翩其辞归兮,蝉寂漠而无声;雁雍雍而南游兮,鵾鸡啁晰非悲鸣。
独申旦而不寐兮,哀蟋蟀之宵征。
时亹亹而过中兮,蹇淹留而无成。
悲忧贫蹙兮独处廓,有美一人兮心不绎。
去乡离家兮徕远客,超逍遥兮今焉薄?
专思君兮不可化,君不知兮可奈何!
那是十八随从及明月第一次听到这首《九辩》,一声拨出,万籁俱寂,星星隐去,四座无言。
赵争无语的望着子晖,精神向内收敛,情感世界萎缩,只在一己悲愁哀怨中徘徊咏叹,自然就能更集中地体验心神交融的玄机,为悲愁找到合适的情感容器,心性内敛导致了人性趋凉,而趋凉则必然导致悲愁……
明月望着他,这一刻,她竟发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众人默默散去后,各归各位,静待……战争的来临……
只是那一身水蓝色的身影自倚龙居瞬间逝过那刻,竟未错过吴言的眼睛……
“参见主人!”全身黑色的四幽跪在黑夜的树林中,被夜掩噬,“事情查得如何?”子晖闭眼,左手负于身后,右手微扬,四人便起身静立,“确如主人所料……”幽若的声音很沉,沉得有些诡异,“嗯,这件事先搁置,你们即刻去付城,办另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