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英客栈,二楼上房,沈尘扬与楚天凡正在对奕,“落子时谨慎小心,布局时点滴不漏,遇敌时敌动我不动,巧设伏阵,再迎头痛击,被困时严守阵地,决不铤而走险,再声东击西,将计就计,修儿,你果然非池中物,才教了你七日,你的棋艺便已达到这种境地,如此资质过人,将来必成大器。”沈尘扬笑逐颜开,重新拣起棋盘上的白子:“再来一盘。”
“怎么舅舅说的仿似在行军打仗般。”
“棋盘可定天下,修儿,这下棋,意义非同小可,从你下棋的行势来看,你潜意识里,是一个性情稳重心思谨密之人,为何平日遇事却是如此急燥?记住,无论处事亦或是习武,便要像你下棋这样,谨慎小心,出奇制胜。”
“是,修儿明白。”
“师父。”敖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进来。”沈尘扬敛笑起身,神情瞬间变得严肃,敖融走进来附在沈尘扬耳边说了几句话,走出去时意味深长的望了天凡一眼。
“修儿,你认为尘飞的现状如何?”
“尘飞?堂兄似乎继承了舅舅的优良传统,几乎是个完美的人。”天凡在说这句话时眼眸垂下,心中略过明雪的影子,和临别时她那句话,不禁微微一叹。
“不用烦忧,你资质过人,相信不用多久便会同他一样的。”沈尘扬以为他是在拿自己与尘飞比较,才心有隐虑,不禁拍拍他的手背:“修儿,不要沾上宫延,不要沾上江山爵位,那会让你双手沾满血腥,也会让你身不由已,如若让你归隐江湖,我知你定会心有不甘,又太可惜了你非凡的资质,所以,做一个笑啸江湖的游侠可好?像尘飞那样?心怀天下,为百姓请命,不必争名夺利,却会名垂千古,可好?”
天凡抬眸望着他,心中竟是百般滋味、复杂非常,半晌,他忽然道:“我,我想见见韦叔。”
许多年以后,当那个人坐在龙椅上想起沈尘扬这段话,真的想回到从前,想回到当时,他一定撇开脑中沈尘飞和明雪的影子,不与沈尘飞相比,深深的点头答应:“好的,舅舅,我答应你,做一个心怀天下的游侠。”只是,那时间可以倒转么?那往事……能再回头么?
远离皇宫三丈之距,望着那巍峨的城墙,金碧辉煌的宫殿,天凡有些望而却步,勒马停住,马蹄在原地打转,发出“达达”的声音,他移眸望着沈尘扬,神情凝重。
“走吧,既然圣上已经知道你回来,已是避无可避了。”沈尘扬的话中有着无奈,本想暗中通知楚韦前去一聚,却得来太宣王召见的拟旨,并指明要见楚修,看来他又有进展了,眼线密布如此滴水不漏,圣剑,能在这乱世中安然自处么?
下马,踏步而行,沈尘扬望着似有些犹疑的天凡,心头一叹,不禁想再问一次昨日那个问题,却终是未能说出口,顺其自然吧,每个人的人生路,皆是由他自己一步一步踏过……
“古人云:有饭不尽,委馀空桑,郁积成味,久蓄气芳,本出于此,不由奇方。”一个大鼻子、大嘴巴、小眼睛,麻衣白发的老者正摇头晃脑的说道。
“哦,原来酒不光是谷物所酿,还可以是剩饭自然发醇酿成的,古人发明酿酒还真是了不起呀。”孟烟踮起脚尖望着面前那个大陶缸。
“错,人类开始酿造谷物酒,并非发明,而是发现。你一定不知道,我们的祖先最早种稻种黍的目的,是为酿酒而非做饭,吃饭其实是从饮酒中带出来的……”
“啊?不会吧?”
“什么不会?你懂不懂?我们的祖先最早是不知道吃饭这回事的,他们吃的是动物的肉和野果,后来有人发现,山上有群猴子把采来的果子堆积在一起,被雨水淋浸,竟发出一种清香扑鼻的味道,喝起来更是芳香醇美,所以便开始研究酿酒。”老头抚着胡须,这一瞬竟似个满腹学识的智者。
“哦,是这样的呀,师父,你是怎么知道的?”孟烟瞪大着眼睛,很有兴趣的样子。
“我想的。”老头说得颇得意,仿佛他说的便是事实,看到孟烟听得十分认真,又接着道:“最易酿酒的材料是野果,不是剩饭,而这两种材料酿出的酒,味道也是不一样的,要酿出上好的酒,最重要是要有沉年的老窑,窑龄越老,酒越香。”老者微眯着眼睛,嗅着从陶缸里散发出来的醇香酒味,样子极其陶醉。
“是,是,呵呵!”孟烟随声符合,脸上干笑极僵硬,眼眸不知不觉便撇开了,为了胡初风,她可是隐住了急燥性子,憋足了劲、攒足了耐心来跟这怪老头学酿酒的,而此时的胡初风,正仔细打量着老鬼那组合酒器,一会儿围着酿造发醇所用的大陶尊团团转,一会儿又摸着胡子眯着眼睛看着那个滤酒所用的滤缸、贮酒所用的陶瓷、和用于煮熟物料所用的炊具陶鼎,又负手站在一个架子前,弯着腰伸着脖子望着那些各种饮酒所用的器具。
“喂,你听见我听的话没有?你发什么呆呀?喂……”
“啊?哦,听见了,听见了。”孟烟这半辈子没碰过钉子,今次真怕了这老头。
“哼,若不是看在离离的份上,我怎会让那小子白喝了这么多年的酒,现在还答应收你为一月之徒,丫头,这世上想拜我柯三思为师的人多着哩,教你东西你还敢发呆,到底要不要学啊?”胡初风回头,发现老柯肥了,说话时吹胡子瞪眼的,下巴的坠肉都挤出了一层。
“学,学,我学,呵呵。”孟烟不停点头,心里却在想,学了近十日,什么都没学到,每次一讲到关键便喊肚子饿,拜你为师可真不是智举。
“哼,我都被你弄得没心情了,皱纹都加深了,可怜了我的绝世美貌,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饭。”老柯转身就往外走,边走还挥手道:“风子,走,咱们去下盘棋,丫头,我要喝你那天熬的那啥汤,你快点弄。”
“等等我。”胡初风竟是看都没看她一眼,便跟上去挽着老柯的肩膀:“我跟你说,你举棋不定可不行,要快,下快点。”
“哇,我举棋不定怎么了?总比你悔棋好,你小子……”
大鼻子大嘴巴小眼睛?绝世美貌?孟烟望着那勾肩搭背一同出去的两个人,张大的嘴巴半晌才抿上,天啦,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她孟烟都成厨子了,她的风神刀这几天不是劈柴就是杀鸡切肉,她是来干嘛的?她的天啦……
厨房里奇香袭人,循循善诱着正下棋的两人,“喂,这丫头不错,干是干了点,虽不似离离那般水灵,但至少会煮汤,那汤味又如此奇妙,你都快半百的人啦,离离成亲那么多年,不如你……”
“好啦好啦,你烦不烦?一颗棋子举了那么久都没下来。”胡初风微皱着眉头,捏捏他的下巴:“老柯,你被酒熏肥不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