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鸿宸冷静下来,大喘着粗气道:“朝局你等清楚,袁放早先会得到消息。这几天我便是最后一搏,追回兵器!如若不能,必遭朝廷凌迟处死,我也绝不苟活!”
当下兵分几路四处查找,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我,派嘎子马不停蹄赶回皇城,将坏消息告诉我。
也许那****不听我劝说,心中后悔了吧。
听了嘎子的叙述,我半晌才缓过劲来。敛起心神思忖,事到如今只能靠封叔了。于是急催嘎子,“你马上赶去俪城见太平侯,将此事告诉他,请他务必帮忙。”
嘎子领命而去。
我焦虑地等待,祈望嘎子已经到了俪城,封叔出发去西边打通一切,兵器能失而复得。
这样在焦灼不安中捱了五六日,卫尉府门被人从外面撞开,大批御林军冲了进来,为首的竟是袁放。
一见此人,我的心彻底凉了。
“进去搜!”袁放阴沉着脸,大手一挥。
整个卫尉府顷刻间鸡飞狗跳,四处狼藉。没过多久,有人不知从哪里搜来一大箱子,交给袁放。袁放打开,瞧了瞧满箱子金砖,笑得狡黠,“人赃俱获,司鸿宸,这回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满意地收起方绫,朝我挖苦一句,“等着收尸吧。”
箱子里本来装的是衣物,我昨天刚收拾过。我明白袁放是有意栽赃,冲着他的背影高骂了几句。袁放并不加以理睬,领着御林军扬长而去。
洗劫后的卫尉府空寂无人,我颓丧地坐在院子里,脑子空白一片。
府门那里传来脚步声,我抬起头,封叔的影子落在青石板上。
一见他,我无声地叹口气,嘶哑着声音道:“晚了,敖已经被抓起来了。”
“我知道,所以赶了回来。”封叔脸色也是凝重,“找不到兵器,靖帝那里交不了差,敖兄弟心急火燎,又碰上袁放早先去靖帝那里告状,说修工事的兵士无端被敖所杀,兵器被劫之事就过早暴露了。看来袁放是故意埋下陷阱,等着敖兄弟往里面跳。”
“您说该怎么办?”我焦急地问他。
封叔沉吟片刻,道:“敖兄弟现今关在死牢,一般人无法进内。我会打点牢头,你去劝慰他几句,别想不开,给我七天时辰,我暗地竭力寻找军辎。七日后若是找不到,算是我和他都无好造化,我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我连忙行了一个礼,由衷地表示谢意。
“感谢免了。”封叔眼睛里锐利十足,“谦儿也知道此事了,如若他跑来见你,你关起门不要理他。我封某人惜才,绝不顾及儿女私情,不然这忙我绝不帮!”
我连声答应,恭送封叔出门。
两天后,按照封叔的吩咐,我独自偷偷前往死牢,去见我日夜思念的丈夫。
马车几经曲折,在石板小巷戛然刹住。我踏进幽暗的巷道,一股霉烂气息便扑面而来。分明是石板巷道,脚下却没有丝毫声息,静得让人发慌。无声无息地走了一阵,蓦然便见一道黝黑的门洞,仔细一看,竟是两扇坚实的铁门。
几乎用不着揣摩,便知此处就是死牢了。
车夫用力拍门,连喊数声,铁门才哐当打开一条缝,一个红衣监吏模样的探出头来,将我俩端详一阵。车夫朝监吏小声耳语几句,监吏才拉长声调,“重门禁地,外人不得进内!”暗地却示意我赶快进去。
我闪进铁门,入深几十尺往下还有台阶,下了台阶更见幽暗,沿壁斑驳脱落,要不是墙上挂着的松明灯发出明灭不定的光,我根本难以发现,那个单独被关在此地、穿着褴褛脚带镣铐的,就是司鸿宸。
司鸿宸抬起头,呆滞的目光盯住我,仿佛在打量一个天外来客。脸黑了瘦了,身上还有血红的鞭痕,我心痛得差点流泪,颤声道:“你受苦了……”
他动了动腿脚,脚镣发出锥心的碰击声。愤然一叹,他一字一顿地说:“我到底还是失算了!没想到二千年前的人,也玩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伎俩。”
这是他第二次受袁放诬陷,被投入大牢。第一次他意气风发,还想法子捉弄袁放,这次判若两人,看来失利着实打击了他。
“楼家盛栽赃诬陷我,说我跟蒙国人勾结,军辎早去了蒙国,这些财宝是蒙国人给我的酬劳。靖帝震怒,楼家盛趁机对我严刑逼供,我死死苦撑到现在。婉茹,我以为见不到你了,这次犯的是死罪,难以逃脱了!”
“天无绝人之路,你少安毋躁,会有办法的。”
我声调竭力平和,试图去触摸他。木栏挡住了我和他的距离,我伸手只能碰到他袍下的铁镣,凉凉的。
“封叔正派人四处寻找兵器。朝中已经有大臣向靖帝递了保呈,七日内追回兵器。若果此事成功,你不光保住性命,袁放的诬陷之词也是不攻自破。”
司鸿宸目光变得发亮,只“哦”了一记。我明白他心里已有触动,不紧不慢地赞道:“封叔爱惜人才,他才是真正为你着想的。古有孟尝君广收门客,名扬天下,现今封叔何尝不是?倘若你听我规劝,请封叔助你一臂之力,也就不会发生这样顾此失彼的事。”
“封叔真的能帮我?”司鸿宸敛起眉头,半是疑惑道。
“那是当然。”我竭力打消他心中的顾虑,继续替封叔说话,“他帮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能升为卫尉,也是封叔暗中助你。靖帝无道,袁放无时不刻想着害你,只有投奔封叔,我们才会有出路。你想想吧,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封叔这份恩情无以回报。”
司鸿宸神情有点凝重,出神不说话。半晌望向我,费力朝我的方向挪动了几下,两人的手终于握在了一起。
“但愿真的如你所说。”他沉沉地叹道。
我且笑,一颗心稍微落定,“不会有事的,我会等你回家。”
回到卫尉府,封逸谦站在银杏树下,眼里盛满怜爱之情。
我想起封叔的警告,不经心似地扫了封逸谦一眼,径直往府里走。
他从后面追上来,拽住我的胳膊,“宜笑,不要这样对待我!”
“你不要出现了好不好?走开了!”我心情沉重,猛地甩开了衣袖。
“我知道你害怕封叔,他不让我们见面。”封逸谦不甘心,浅玉似的脸上抹着愤慨,“我来陪陪你不行吗?封叔说帮你,你就这么相信他!”
我冷笑,反问道:“这个时候不相信他,我还能相信谁?封少爷,现在是人命攸关,被抓的是我的丈夫,你懂不懂!”
封逸谦紧咬嘴唇,脸上早没了血色。我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心烦意乱,当下之际唯一的念头只有救下司鸿宸,别的对我无关紧要。
我独自在园子里待到天黑,晚饭也没胃口,早早寝下了。
第二天封逸谦又来了,他在外面敲着门。我不知道他还会纠缠到何时,唤过嘎子,将封逸谦撵走。
封逸谦无奈,只好低着头走了。
嘎子也着急地问我:“夫人,七日内真的能找到吗?”
我心里发虚,嘴里安慰嘎子,其实也在安慰自己,“会的,会的。经历过无数苦难,次次逢凶化吉额,这次肯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