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要纤纤。”我冷声回答。
鸨母微愣,转眼又笑了,“小兄弟还是选别的姑娘吧。纤纤只招待敖兄弟。”
“敖大哥在不在?”
“他呀,来去无定时。暮暗时分肯定在。”
我听懂了鸨母话里的意思,抬眼望了望天色,太阳开始斜西。于是将手上满满一袋五铢钱给她,“我只呆一会儿。”
鸨母掂量了一下,不禁掩唇而笑,吩咐丫鬟,“快引小兄弟进去,见纤纤姑娘。”
我跟着丫鬟转过一处月洞门,迎面便是轩与楼相接的游廊。走到尽头,只见松竹依依,七彩石环绕成小水池,冬日里看上去萧条,并无莲叶锦鲤。我还在环顾周围动静,丫鬟从一间暖屋出来,拉了拉棉帘,唤我进去。
里面水粉飘香,装饰却极为简单。一张透雕花鸟缠枝的落罩木床还算精致,木质圆桌上摆放侍奉客人的茶水,角落古琴一把,梳妆台上一面螭虎纹铜镜,妆匣若干,旁边花架上挂几件锦裙绣服。
纤纤端坐圆桌旁,身边也没随侍的婢女。她瞧见我进来,一双黑亮的眼睛无表情地眨了眨,悠然开口,“这位小爷,您是听曲还是听歌?”
这女人,那晚眼里只有司鸿宸,当然不会注意我。我微微一蹙眉,淡淡地道:“我不听你弹曲,也不听你唱歌,我来给你算个命。”
纤纤脸上有了讶意,但马上抚帕掩饰过去,也是漠然道:“我虞纤纤生来薄命,福份差,算不算都一样。小爷不用费神。”
原来她已经很自愿将自己配上“虞”姓了。
我冷眼看这张花容月貌,韩嫣嫣、虞琪、以及这个叫纤纤的风月女子,她们的形象在我眼里接踵交叠。每当想起她们,我总是难以平静,连呼吸也会急促起来。眼前的虞纤纤虽无凌厉风貌,眉眼处溢出的都是似水柔情,举止谈吐间,浑如海棠滋晓露,婀娜一般倾国。
这样的女子,司鸿宸绝对是动心的。
我这番贸然而来,连自己都搞不懂究竟为什么。站在虞纤纤面前,我才彻底领悟了!我是怕再次败在她们手下!
一个韩宜笑败了,一个楼婉茹败了,到了这个异世,我怎可失败?
不行,必须尽早将他们分开!
这念头毒蛇一样缠住我的思想,我定定地站着,一时恍惚不语。
虞纤纤眼梢一扫,微微蹙眉,“小爷稍坐,听奴家弹个曲如何?”
“不,这命还是要算的。”我镇定下来,目光定住她,“最近姑娘正和一位男子打得火热吧?奉劝一句,远离他,不然你真的红颜薄命。”
“为什么?”虞纤纤微弱一颤,春山黛眉微蹙。
“你千年的情殇,两世虐缘,都与这男子有关。这辈子想活得开心,幸福,必须离开他远远的!”
虞纤纤有点动容,她也盯住我半晌,才轻摇头,不屑道:“奴家确实和一位男子交往甚密,却是平生最幸福的。所以小爷的话,奴家听不进去。”
她淡定地笑了笑。
我被虞纤纤脸上的柔情激怒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拆了盘在头上的士兵髻,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
这回虞纤纤的脸上失了颜色,她惊愕地后退一步,急问:“你是谁?”
我清了清嗓子,回答干脆,“敖的媳妇。”
虞纤纤微张嘴巴,脸上慢慢腾起绯红,竟无声地笑了笑,“是这样,我还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让我一一告诉你吧。”
我站在虞纤纤的面前,眼看她花颜失色,心里畅快许多,说起话来也显得倨傲,“同为女子,出于怜悯我才直接过来告诉你。这风月场合,确实对所有人开着,可是敖不行,我是他的媳妇,得管着。如果我跑来大吵大闹,永芳楼才开业不久,势必影响以后的生意,是不是?”
这些软硬兼施的话语,充满了威胁,虞纤纤垂下眼眸,一滴泪珠无声地滑下。美人流泪娇滴滴,令人百般怜惜,可我连丝悯惜之情都无,继续折磨着她。
“纤纤姑娘,以后见到的达官贵人多着呢,与敖的交往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得回忆。今天若是他来了,你就找别的男人去,客客气气让他离开。他是爽快之人,从不做勉强之事,等他回家之后,我会另加酬谢。”
费了不少口舌,虞纤纤始终无语,只会默默拭眼泪。我不再理会她,抬着骄矜的头,兀自离开了永芳楼。
太阳还未西落,暖色的余晖照得宫城比以前更加恢弘。此时我感觉从未有过的痛快淋漓,仿若打了场大胜仗,全身通体舒爽。
做人千万不能太老实,该争取的一定要争取。比如我的母亲,当初得知韩淳有了外遇,就应该像我这般狠劲,才不至于落得这般凄惨!苦头自己吃,甜头属于人家。
我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连整理茅屋也是哼着流行歌曲。
夜幕笼罩树林,茅屋周围空寂无声。我耐心地等待着,没多久,林子一带传来熟悉的马蹄声。
烛光晃晃地落在司鸿宸身上,清晰可见月牙白的披氅已染了沙尘。他无言地将它交给我,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眸子里映着火,明亮欲烧。
我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坦然地接过披氅,主动问他:“这么早回来,事情办得怎样了?”
“你是说永芳楼的事情?”他冷声问。
我不防他直截了当提起永芳楼,但也不惊,绞好热面巾,双手递给他,“你不是在寻找裕王吗?宫里怎样?”
司鸿宸轻哼一声,“楼婉茹,你别在那里唱完白脸,再到我这里唱红脸,我不吃你这一套!”
说完,毫不客气地将面巾掷进木盆里。水花飞溅,溅湿了我的衣襟。
我一僵,恨恨地站着,眼睛瞪得浑圆。
司鸿宸明显地压住火气,像是讥诮,又像是挖苦,“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你跑到人家屋里干吗?说什么你是我的媳妇,你哪一点像我媳妇了?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名义上的,那你管我的闲事干什么?楼婉茹啊楼婉茹,光以为你脾气硬,谁知你还是个泼妇!”
我气极,回敬过去,“我就是管你的事了,咋啦?你不是说过,在这个世界,你我必须同心协力,我现在只有是考工令夫人,你才能好好保护我,不受人欺负?如今别人倒不欺负我了,偏偏要受你的气!”
“那好,请履行夫人的职责吧。”他坐在床上,肆无忌惮地看着我,冷笑,“咱俩还没做过夫妻之事呢,伺候更衣,上床。”
我窘迫地别过脸,不想理他,转身想走,他却扯住了我的袖子,猛然一拉,我站立不稳,整个人倒在床上。还未来得及惊呼,他凶猛地压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