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杀过来了!快跑!”
我大吃一惊,慌乱地跟在司鸿宸后面。一飞骑风驰电掣般冲到我的面前,在我来不及转身之际,一剑挑开我身上裹着的衣衫,露出里面的肌肤。我吓得惊呼,那人狂笑不止,似乎在戏弄他们的对手。
司鸿宸一声大吼,从地上拾起一口短柄铁斧,猛磕对方马肚子。战马扬蹄嘶鸣,那人从马上摔了下来,司鸿宸犹不罢休,挥动铁斧,鲜血喷溅了他一身。
我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几步!司鸿宸向来善战,此刻面色冷峻动作从容,甚至露出了砍杀的欢愉。
“司鸿宸,快告诉我,谁是敌谁是友?”我大喊。
“不知道!”司鸿宸一个腾挪,又将一名骑士挑翻落马。
“我们的身份是什么?”我又急迫地问。
“奴!”
司鸿宸只说了一个字,整个人陷入血腥弥漫中。他的身影时隐时现,手中的铁斧砍瓜切菜似的,周围的人马纷纷倒下,那情景纵是战场也煞是森然。
“擒拿这个人!赏万金!”对方领头的终于忍无可忍,指着司鸿宸喝令道。
骤然之间,四五十骑围成一个大圈子,将司鸿宸紧紧包围在了里面。一阵猛烈的厮杀过后,司鸿宸渐渐被逼到死亡边缘,马鞭声凌空而响,手中的铁斧被击落在地。在欢呼声下,几个人扑上前。死死扼制住了司鸿宸。
“司鸿宸!”我不顾一切地想冲过去,却被人反手扭住,铁钳般的大手扼住我的喉咙,直到我整张脸涨成猪肝色,才倏然放手。
我软瘫在地,那些狰狞可怖的笑脸一张张显露在面前,不禁连连干呕。
司鸿宸朝我看了一眼,冰冷漠然地被那些人带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欷歔感慨不能自己,眼里涌出了两行泪水。
司鸿宸,你把我带到这个朝代,却各分一方,你让我怎么见到你呢?
这是一条西去的漫漫官道,经过长途跋涉,几辆带蓬马车在兵丁的吆喝下,辚辚隆隆向前行驶,不远处隐约看见城墙上的檐角。
我坐在马车内,双手被麻绳绑得生疼。车内挤满了同样装束的女子,按照司鸿宸所言便是女奴了。有个拖鼻涕的女孩坐不住了,直愣愣往后倒,麻绳是几个人串在一起的,立刻招来别人的一顿踹骂。
外面细雨纷纷,夹道杨柳显出湿漉漉的嫩绿,雨水夹着女孩的泪水,我颤栗的心始终不能平静。
下一站是什么?我的这种身份会遭来什么命运?
从别人的口中,除了知道大家都是宫中的女奴,皇帝是谁?皇宫在哪儿?她们说得不清楚,我也一知半解。我们就像傻瓜一样被人牵着走,整天整夜有人看守,连开小差的机会也没有。
终于到达城门,吊桥内外的大道车来人往,每每飞骑经过,必定扬起一路灰尘。道路两边的行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有包子铺将炭火桶端到外面,里面硕大的包子热气腾腾。
闻着那股热气,我不禁咽了咽喉咙,感觉那里干得要冒出火来。但看其余的女奴,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唇焦口燥,脸色苍白。我干脆不去看她们,正巧车子进了城门,抬眼细心观察门楼,依稀看见石刻的“俪城”两字。
凭着贫瘠的历史知识,我想起来了,俪城在安洲西北,两地距离至少有两三百公里。
离家人,离司鸿宸,越来越远了。
好容易等到风停雨息,那几个持刀佩剑的男人叱喝着,将我们从各个马车内赶下来。那边早有人在老槐树一带腾出大场子,将我们驱赶在树下,一一站立。
人们逐渐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朝着我们指指点点、品头论足。里面不乏衣着光鲜者,也有嘻嘻哈哈凑热闹的。领头的兵丁站在木桩子上吆喝几声,然后吩咐手下分头准备。
买卖开始了。
一场内战之后,皇帝逃跑了,胜利属于蛣蜣族。蛣蜣人正如蛣蜣一样,肮脏野蛮毫无人性。
在那个时期,历史就像战车的轮子,轰轰然驶过,接着又轰轰然翻开新的一页。
以前我总是听老年人讲,打仗最吃亏老百姓。这里奴役最倒霉,本身就没自由。旧主人垮了,又换个新主人。
那些富人贵胄像进了集贸市场,对着我们挑三拣四。选到中意的,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领着麻绳牵回家。
周围的女奴越来越少,连那个拖鼻涕的女孩也被牵走了。刚才还热闹的场面冷清起来,天上又下起细雨,把剩下的买主差不多逼走了。领头的召集手下的几位开始数钱,五铢钱叮当作响,他们满意地嬉笑不止,将我们剩下的女奴晾在一边。
我不安地望着天空,全身酸疼难耐。
可笑的是,我无人问津的原因竟然是!肤色太白,脚下没老茧。
当然,凭着双脚也能判断出,这个女奴在宫里是勤快的,还是偷懒的。我自然不入买家的眼,他们甚至还向我投以鄙夷的目光。
“便宜了!便宜了!”那帮人数完钱,急着将剩下的女奴脱手,开始挨个折价兜售。
无奈雨愈下愈大,柳絮漫漫飞舞,天地间唯有雨点击打树叶的啪啪声,纵是高声吆喝,路人也难以听得清楚。领头遥遥一望渡口,挥动马缰下令道:“收拾了,那里有几条大船,想必是富贵人家,问问他们要不要?”
一名络腮胡子的中年兵丁叫道:“爷,要是他们也不要,这个小娘们我要了!”
他馋着嘴,露出满口黄牙,指着我嘿嘿直笑。
我已经被淋得浑身哆嗦,闻听此言,抖得越发厉害了。
领头的跟着一帮人起哄,竟爽快地答应了,“是不是还没娶老婆?行,回头你把她牵走!”
烟雨蒙蒙中,渡口果然停泊着几条客船,里面丝竹声声笑语不断。领头的带着我们挨家问过去,里面的人都在歌舞的兴趣上,何况我们都淋得像落汤鸡,个个狼狈不堪的样子,自然连眼皮都懒得动一下。因为对方是蛣蜣族人,不好当面拒绝,就差人递上银钱,将我们打发走了。
领头的粗鲁地骂了一句,又满意地掂了掂手中的银钱,招呼手下,“算了,这些女人大家自个分了吧,带回去自己享受去。”
那些女孩吓得哭成一团,我死命地想去摸索脖子上的玉珠,怎奈双手被牢牢禁锢,始终碰不到项链。
正在这时,有一只大船悠然泊来,一个须发雪白的老人站在船头,“诸位爷,可是你们在卖奴?”
领头的连忙答应:“这可是宫里的奴,服侍过靖帝的。你家要不要?”
老人慨然笑道:“要的就是宫里的。这样吧,我直接过来选一个就是。”说罢一个纵身,竟从几丈开外的船头,直飞到岸上,惊得那些蛣蜣族兵丁齐声喝彩,却又连忙惶恐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