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快逃!”
我踉踉跄跄地逃向房门,司鸿宸在后面挣脱不住,狂叫:“楼婉茹,你要是出了这道门,我杀了这婆子!”
我只作未闻,又跑了几步,枪声响了。我滞住,僵硬着身子转过头去。
余嫂歪在司鸿宸脚下,头上的鲜血正汩汩直流。司鸿宸似乎突然振醒了,他木然地站在原地,手中的枪口还冒着白烟。
“余嫂!”我嘶叫着扑跪在地,抱起了余嫂。
余嫂抽搐着,挣扎着,抬起浮白冰凉的手。我一把接住,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泪水滂沱而出。
我呼唤着余嫂,就像呼唤着自己的亲人,却感觉余嫂正在渐渐离我而去。
房间内,已经没有了司鸿宸的人影。
余嫂微笑着对我说:“我伺候小姐多年,她的一言一行我再熟悉不过了……我的小姐没有玉珠项链……当你要我帮你作证的时候,我终于相信,我的小姐已经死了,姑娘你是代替她来陪我最后的日子……谢谢你,姑娘……我现在可以安心去见我家小姐了……”
我麻木地跪在地上,眼泪已经流干,余嫂的身体渐渐在变得僵冷。终于我梳理完自己,将锦毯盖在余嫂身上,最后将其中一枚玉珠放进嘴里,咽下了。
暮色开始降临这个城市,在这样无风的夜晚,花窗外只见零星的灯火。我只觉得自己的身躯在慢慢化成一缕烟,飘过楼家大院上空,飘向无边无垠的黑暗……
梦,似乎已经做到了尽头。
靠近我家的巷口,路灯发出迷蒙的光亮,我幽灵一般出现在水泥柱下。
水老板的杂货店里,电视机的声音放得很大。有人正巧买了东西出来,奇怪地瞅了我一眼。我穿的还是那身被撕破的绣花旗袍,连忙垂下头,抱着胳膊匆匆而过。
从信箱里摸到暗藏的家门钥匙,我小心地打开铁皮门扉,按亮了家里的日光灯。
所有的熟悉的摆设呈现在眼前,时隔几个月,恍然如坠梦中。我有几分钟的迟疑,才进厨房打开天然气阀门,并点着了热水器。
卫生间里热气氤氲,我光着身子站在玻璃镜前。里面的女子头发散乱,眼神呆滞,脖颈上、胸脯处青一块紫一块的。
我把异世遭受过的磨难带回了家。
我的动作有点迟钝,好容易冲洗完,换上平时穿着的睡衣。刚舒了一口气,外面有人边敲门边唤我的名字。
开门一看,原是邻居田妈。
看见田妈,犹如看见余嫂。我鼻子一酸,不知怎的搂住了她。
田妈被我的举止吓了一跳,接着拍着我的肩膀,道:“刚才看见你家有灯光,还纳闷呢,宜笑你怎么不声不响回来了?唉,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可把这孩子累苦了。你回来想见你妈是吧?”
我想起临走前告诉田妈,我要去外地工作,烦请她多加照看我家。于是我点了点头,这才松开了拥抱。
田妈笑道:“这孩子去外面倒变乖了,打你出生起,还没见你对我亲热过呢。”转念想了想,又说,“你不在这些日子,有人找过你。”
我第一个念头是健彬,忙问:“谁找我?”
“一个女的,说是中兴大酒店领导。她听说你已经走了,很惋惜的样子,托我给你带个口信,你回来就去找她。”
我知道是顾大姐,心里有点失望,不过还是肯定地说:“我不会去酒店工作了。那里时间太长,照顾不到我妈。”
田妈点头,又想起什么,说道:“派出所来人,要你过去签个名,不然上次你妈的案子就没法结。”她又唠叨了几句,我一并应了,这才送她出门。
夜色已经走向深沉,我睁着眼睛,翻来覆去始终不能入睡。家里静悄悄的,母亲不在,但是很安宁。手机已经没电了,我插上了充电器,看着上面一闪一闪的红点,仿佛司鸿宸血腥沉淀的眼睛。
我惊悸得闭上眼,蒙上了棉被。
天色大亮,我在睡梦中惊醒。坐在床上想了半天心事,才慢腾腾地起床、洗脸刷牙,又慢腾腾地走出去。
巷子口摆着早点摊位,我要了大饼油条外加一碗豆腐脑,坐在座位上吃。同桌的小孩跟他妈妈撒娇,把碗打翻在地,满地混着酱油的豆腐脑汁。
我想起地宫里的那场枪战,顿时倒了胃口,放下钱就走。
九点钟,我出现在了派出所门口。
在大厅登记完,我乘上电梯上了五楼。办公室里面,有个年轻的男警员招待我,我愣了愣,想起来了。
他就是我妈出事那天,在下面维持秩序的那位警员。
“韩宜笑,等了你几个月了。”他开玩笑地说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我面无表情地签了字,然后出了办公室。在等电梯的时候,年轻的警员追了出来。
“韩宜笑,等等!”
他有点腼腆,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我叫顾俊颢,下个月要调到市局了。这是我的名片,你要是有事可以找我。”
我接过,什么话都没说,就进了电梯。
从派出所出来,我四处找网吧。明明知道从那个世界出来后,所有的一切跟我无关了,但是心里总是有什么东西梗着,堵得难受。
我开始搜索“梁汉王朝”。从盘古开天到三皇五帝,这片神奇的土地曾经孕育出八百多位帝王,有文字记载的少之又少,并非所有的史迹是绝对可信的,有个大致的轮廓已经难以可贵了。
梁汉王朝起始于两千多年前,历时只有短短十年,就像一颗小碎石掉进历史的长河中,连个声息都无,怪不得鲜有历史学家注意了。史书上只记载靖王在位多年,毙命的原因竟然是!囚死。至于死于非命的来龙去脉,其中的真相是什么,无从考证。
我想,大概跟裕王有关吧?
可是搜索“裕王”,除了大明朝有个裕王朱载垕,梁汉王朝的裕王根本无字记载。仿佛那人早已神秘消失,或者根本没有存在过。
这更引起了我的好奇心,裕王究竟是谁?
网上一无所获,我回到了家,这才发现手机还在充电。
以前机不离身,生怕母亲出事。去了那个年代,碰到的都是旧式甚至古老的,自己也变得古板起来。
打开手机,里面一大串的来电提醒和短消息。顾大姐的手机号码我是认识的,还有派出所的电话,剩下的是同一号码,很陌生,接连打过来几次。我希望是健彬的,于是小心地回拨过去。
“你好,这里是局韩处长办公室。”一个悦耳专业的女声。
我迅速地掐掉了电话。
这个男人找我,无非是关于我上大学的事情吧。上回我拒绝了他,他竟然找上门来,害得母亲旧病复发,我无论如何也不再理会他了。